一顆顆巨大的球狀物體,被士兵點燃之後藉助特殊的工具拋射了起來,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的弧度,隨即便是落到了東城門之內,四處掉落。
一二三,四五六。
隨着士兵們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頻繁的拋射,空中的火球彙集成了一道明亮的火橋。橋的外頭是吶喊着衝刺的紅眼士兵。而橋的裡頭,則是一片紅色的火海,四處的建築都被拋射家的火球點燃,一時間,宮女太監們四處奔走逃命,亂成一團。
火舌肆意得吞噬着周圍可以吞噬的一切,地上到處都是雜物還有行禮,所有的人都在尖叫,狂奔,朝着他們認爲正確的方向,朝着那座被認爲是生的出口。
“王爺,他們退回內殿了。”
此時三王爺旁邊一名大將眼尖的發現了城門之上再沒有洛君毅和洛浩軒的影子,皺了皺眉頭,朝着洛浩奕說道。
“哼!龜縮之徒,以爲這樣便能拖延時間,阻止本王麼,真真是可笑至極。本王如今勢如破竹,直搗黃龍,到時候看他們那點兵力如何與本王對抗。”
洛浩奕嘴角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諷刺冰涼的冷笑,隨即翻身上馬,在城門被衆人合力打開的那一剎那,策馬奔騰,一馬當先衝了進去,伴隨着一聲大喝。
“爾等隨本王衝進去,將九王和三王的人頭拿下!”
話音剛落,無數的士兵就在將領的帶領之下,如潮水一般向宮門涌入,喊殺聲震天,那些試圖堵在門口阻擋的南王府和九王府的士兵全部都如泥土一般,瞬間被吞噬在了人流之中,聲息全無。
宮門被迫,皇宮危矣。
三王的軍隊一入皇宮,隨即便是對宮內人員展開了殘忍的清剿,無論是宮女還是太監,亦或是侍衛,女官,見到便殺,見錢便搶,見火就放。
一時之間,整個皇宮都被喊殺聲和哭泣求饒聲所籠罩了,火海肆虐,人間煉獄。
洛浩軒和洛君毅退走之時,已經是明確了方向,那便是皇帝的御書房。
據之前的探子來報,王公公和老皇帝的遺體都還呆在御書房,而那涉及到下一代君王的聖旨也被藏在御書房某個不爲人知的地方。
近了,越來越近了。
御書房,三個閃亮亮的大字,在火光的映射之下,泛着別樣的金光,一時之間晃花了洛浩軒的眼,讓他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怯意。
曾經無數次在這裡經過,從來不曾駐足的地方,卻未曾料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有點害怕進入這個地方。
這個熟悉到骨子裡面,現如今卻是突然變得無比陌生的地方。
裡面有着他的父皇,有着他的堅守,有着他的命運在等待着他。
曾經無數次,他低頭垂手,在這裡隱忍,只盼有一天能夠昂首挺胸地走進去;曾經有一天,他對那個名叫父皇的男子所坐的位置無比的羨慕,甚至在某些時刻恨不得能夠取而代之。
可是,如今,到了今天,那個男人再不會對他怒目,對他淺笑,對他說,其實你做得很好。
是啊,在後來的那段日子裡,每次他看着自己的時候,眼中總是帶着歡喜和讚賞的,那種他夢寐以求的,總是屬於別人的目光。
多好,只是再也看不到了,那個男人的溫暖的目光。
洛浩軒淺淺地閉上了雙眼,摸了摸似乎鈍痛得更加厲害的胸口,隨即便是再不猶豫,帶着剩下的兵力,直接將御書房的大門推了開來。
直接迎向,屬於他的命運!
“九王爺,您來了……”
聽到動靜的王公公敏銳地朝門口看了過來,在看到洛浩軒那熟悉而英俊的面龐之時,眼窩一熱,險些掉下淚來,他轉過頭去,看了看似閉目養神的老皇帝一眼,神色激動。
“皇上,九王爺來看您了,您走慢些!”
說完,那老淚便是再也關不住,順着蒼老的臉頰,急速的滾落了下來,啪嗒一聲掉在了堅實的木板之上,隨即消失無痕。
“王公公,父皇他,走的時候,可是安詳,可是有留下什麼話?”
洛浩軒自從進來之後,那目光便是一直未曾離開過老皇帝的身影,頭也不轉地朝着王公公問道,語氣平淡安然若無事之人,只有離得較近的洛君毅和凌琥發現了他微微抖動的右手,還有那眼眶之中掩飾不住的通紅。
“好,皇上走時甚是安好,特意頒下了聖旨傳位給您,說是務必讓您好生治理大洛王朝,他相信您會是一個好的君王,他,很放心!”
王公公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聲音哽咽。
洛浩軒聽此,一個趔趄,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眼中那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如洪流一般,滾滾而下。
良久,洛浩軒直起身子,朝着老皇帝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響頭,一聲又一聲,額頭與實木地板之間大力地碰撞,發出低沉的悶響。
屋內衆人大氣都是不敢出一聲,只聽那磕頭的聲音便是如那暮鼓一般沉悶地迴盪在整個御書房之內,一聲又一聲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中。
洛浩軒三個響頭完畢,擡起頭來,仔細地注視着老皇帝,目光從他安詳閉着的雙目滑到他蒼老且佈滿皺紋的臉頰以及那即使是戴着皇冠都不能掩蓋的白髮,父皇他,原來真的已經很老了,爲了整個大洛王朝,他已經不再年輕,不再是當初孩童時代時,腦海中那個年輕高大挺拔的父皇了。
他爲整個大洛王朝付出了一切,青春,幸福,自由,還有他的生命,只爲守護這個國家,安撫這一方百姓。
父皇,好走!兒臣一定不會讓您失望,您且好生看着,終有一天,這個國家會變得無比的富強,那些曾經辜負過您的,讓您寢食難安的人和事,兒臣都會替您一一解決掉。
您安息吧!
微微垂下長睫,將最後一滴淚水掩蓋在自己的心裡,讓其生根發芽,鑄就拼搏的力量。
隨即,擡頭,定定地看了老皇帝一眼,將其熟悉無比的容顏死死地記在心中,洛浩軒的眼裡心裡涌起一股無比昂揚的鬥志,深黑無比的眼眸之中有無數的火苗在聚集,就如那黑夜之中閃着微弱熒光的星星,一點又一點,隨即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
到得最後,眼眸之中怒火漸漸燒起,心火匯聚,燎原之勢爆發,洛浩軒整個人被一股濃濃的鬥志和雄心所包圍,只見他緩緩展膝,動作緩慢的擡起右腳,因爲跪的時間過長,加上傷勢是他透露出一絲疲倦,他的身子一個趔趄,微微朝右邊傾斜而去。
凌琥身形閃動,雙臂伸出,想要將他從地上扶起,卻不料,洛浩軒卻是袖袍一揮,猛地伸出右手做了一個阻止的動作。
還在空中的凌琥的右手最後不得不僵在了空中,只能擔憂地看着洛浩軒,隨時準備着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將其從地上扶起。
勉強止住晃動的身形,洛浩軒又試着擡了擡左腳,同樣是緩慢的動作,這次卻是從容淡定了許多,一點一點,雖然緩慢,但是那跪着的雙腿卻是一點一點地直了起來。
慢慢的,洛浩軒整個人離地面越來越遠,身子越發的拔高,而那之前因爲難過而顯得落寞孤寂甚至透露這幾分脆弱的肩膀也在此刻漸漸地變得高大起來,就如那東昇的旭日,雖然最開始被掩埋在黑暗之中,充滿了絕望和孤寂,但是到得它升起的那一刻,金光四溢,刺破一切來自黑暗和壓抑,如涅槃之火,熊熊燃燒。
日出東方,遍灑九州!
那一刻,洛浩軒站了起來,眼中還殘留着一絲紅,身軀卻是無比的挺拔,站在旁邊的凌琥明顯感覺自家王爺不一樣了。
具體是什麼,他說不出來,只是覺得忽然之間王爺給人的氣勢都是高亢了幾分,夾雜着一股濃濃的君王之威,讓人不敢與其對視。
那一跪,彷彿洗禮一般,讓他從一個王爺的隱忍過渡到了一個君王的雄心和抱負。
而洛君毅也是一直靜靜地站在旁邊守護着,絲毫沒有出聲打擾洛浩軒,只因爲他知道,那一刻洛浩軒的心裡經歷了怎樣一種蛻變。
那種蛻變,是用他父皇的死來鑄就的,痛入骨髓的重組,那將會是他今生最重要的時刻!
而這個時刻,只屬於他和那位已經逝去的君王,他們所有的人,只是這次洗禮的見證人罷了!
這種撕心裂肺的痛,他曾經也是經歷過的,所以,他很能理解現在的洛浩軒,甚至還升起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情。
只是比之自己,他終究還是更加幸運的,一念至此,洛君毅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悲切之情,一抹淡淡的嘆息從心中涌起,刀削一般深刻的眉眼也染了幾絲歲月的清愁,看向那邊的洛浩軒,開口道。
“九王爺……還請節哀!”
洛浩軒聽此,緩緩轉過頭來看向洛君毅,四目交接,彼此眼中的傷痛無比清晰的融合匯聚,直到心領神會,產生共鳴。
“多謝!”
洛浩軒朝着洛君毅遙遙抱拳,眼中有着感激之情溢出,洛君毅回以淡淡一笑,二人之間那種始終存在的隔膜終於在這一刻被完全瓦解,一股類似於知己的情義在彼此眼眸之間流動,溫暖如水。
這一刻,洛君毅和洛浩軒真正結盟!
就在此時,忽聽外面一陣騷動,無數尖叫聲突兀的響起,隨即便是一陣陣有節奏的行軍步伐聲傳來,一步一步,踩在屋內所有人的心絃之上,奏出名爲緊張的旋律。
“來了!”
洛君毅挑眉。
“來得正好!”
嘴角勾起一抹陰沉的笑,洛浩軒眼中的怒火如噴發的火焰,再不壓制,徹底地釋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