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寬敞的房間，很難想像在寸土寸金的紐約曼哈頓大街還能有這種鬧中取靜的地方，牆壁上懸掛着各種各樣精美的工藝品，除了幾個華夏明代的擺件之外，還有代表西方文明的油畫、雕塑等藝術品，能擺放在這裡的物件，絕對不會是贗品。
“稍坐片刻。”韓穎朝臥室走去。
蘇韜見客廳有茶具，在櫥窗裡找了一罐未開封的茶葉，果斷地拆開，反正以韓穎的身價，這茶葉即使是天價，她也絕對不會在意。
年份恰好的黑茶，泡出來的茶湯既鮮又亮。
韓穎換了件寬鬆的體恤走出，頭髮鬆開披灑在兩肩，蘇韜擡頭看了一眼，有種被驚豔的感覺，笑着說道：“拆了你的茶，不會太介意吧？”
韓穎微微頷首，“茶葉擱置有好長時間了，會不會變質？”
蘇韜暗忖韓穎果然不懂，笑着說道：“有些茶和酒一樣，越是沉越是香。”
韓穎淡淡道：“我可不懂這些。別人都說茶可以提升，但我覺得咖啡更加適合我。”
接過蘇韜遞過來的小白瓷杯，她輕輕地抿了一口，入口有點菸味，但很快在舌尖散開，變成濃郁的回甘，進入喉嚨之後，又變化成了純粹的甜香。
蘇韜給她又倒了一杯，韓穎捏着杯子，放在鼻子邊嗅了一口香氣，“我之前專門學習過茶道，總覺得太流於形式，所以就放棄了。我也品過不少茶道大師煮的茶，但始終覺得有點太過於誇張。你的茶和他們的都不一樣。”
蘇韜微微一笑，耐心解釋道：“品茶需要心境。我沒猜錯的話，你從來沒有在自己的家裡，擺弄過這套唐代茶具吧？”
韓穎點頭：“沒錯，茶具在我的眼裡就是一套裝飾品。其實我不喜歡這種裝飾風格，表面看上去很華麗，但都是冰冷的物件，讓我覺得很空虛，偶爾我還會覺得害怕。”
“害怕？”蘇韜奇怪地望着韓穎，“難道你還害怕鬼神之說？”
韓穎輕輕蹙眉，“每件藝術品都有一個故事，能被傳世，首先它被創作者賦予了靈魂。但這並不是我感覺害怕的地方。”
蘇韜想了想，笑道：“你是介意它們每一件的來歷吧？大都沾惹了鮮血和爾虞我詐。”
韓穎眼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淡淡道：“跟你聊天，還真沒有意思，總覺得被你看穿，自己變成了透明人。沒錯，屋子裡的每一件藏品基本都沾滿了鮮血，甚至記載了一個家族的血淚史。
比如咱們現在喝的這份茶葉，它原來的主人是九十年代華夏的一名商人，當時華夏經濟還在復甦的初期，他卻擁有了過億的資產。只可惜在法蘭克福旅遊時，走在街上被一個乞丐刺殺，隨後企業被合夥人佔有，妻離子散……他的家產隨後在法國進行拍賣，我的一個客戶用五萬美金拍下了他收藏的茶葉，然後作爲謝禮贈送給我一份。”
“乞丐刺殺是受人指使的吧”蘇韜驚訝地望着韓穎。
韓穎聳肩道：“一個身無分文的乞丐，爲何會突然向一個富豪出手呢？雖然警方懷疑是有人在暗中指使，但沒有任何證據證實。那名乞丐後來還被鑑定爲精神疾病，並沒有追究其法律責任。至於後來那個富豪的家業盡毀，後輩也就沒有精力和實力再追查此事了。”
蘇韜指着地上踩着的伊朗地毯，笑問：“那麼它的故事呢？”
韓穎還是面無表情：“它的故事就更有意思了。伊朗的兩大家族爲了爭奪一個油田，爲了找到先下手爲強的理由，安排人將這塊地毯偷偷地送到了對方的一處別墅內。後來藉此理由，說對方偷了自己家的地毯，率先發動戰爭，在折損數萬士兵的性命之後，順利拿下了自己想要的戰果。所以別看它只是一塊簡單的地毯，但其實背後的故事價值一個價值五百億美金的油田和數萬人的性命。”
蘇韜下意識地用腳重重地踩了兩下地毯，“難怪你會覺得害怕，要我也會覺得這房間裡到處都充滿怨靈。難怪背脊會覺得涼颼颼的。”
世界上最可怕的並不是那種充滿視覺震撼力的畫面，而是隱藏在平淡無奇的物品背後的故事，因爲後者更具有強大的暗示性，讓人浮想聯翩。視覺上的衝擊轉瞬即過，但故事的聯想卻可以持續很久，而且變化無端。
韓穎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說道：“放心吧，每一件藏品都是由高僧做過法事，即使有鬼神，現在也沒有什麼顧慮。”
蘇韜笑道：“你上次住在這個房子是什麼時候？”
“半年之前，來過一次，因爲一個顧客特別喜歡中世紀的藝術品，我這裡恰好有些比較特殊的藏品。”韓穎聳肩道，“不過，只是走馬觀花地參觀，並沒有住在這裡。每週會有人過來打掃衛生。雖然這裡地處NY最熱鬧的地段，但並不是最理想的生活地方。”
蘇韜搖頭感慨道：“只能說有錢人的生活讓人難以想象，花費大代價購買一套房子，只是爲了讓顧客參觀。”
韓穎主動倒了一杯茶，“從事我這個行業，必須要學會包裝自己，因爲我們面對的客戶都是全球最頂級的富豪，如果你表現得很樸素，如何能讓他們相信，你可以幫他們管理好資產，因此必要的包裝還是有必要的。當然，以團隊現在的成績，已經不需要用這些花哨的修飾方法，但在創業初期，這種方法還是很有價值的。”
“果然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門道，我原本以爲你的工作很簡單，拿着一筆錢投資到某個項目，然後等着產生收益變好了。”蘇韜故意刺激韓穎，他當然知道投資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
“說得那麼輕鬆，你願不願意給我五十億，我幫你打理？”韓穎平靜地說道，“根據我對你的調查，你所有的賬戶下面可以調動的資金大約有六十億，別告訴我沒有。”
蘇韜哭笑不得，“唉，沒想到老底都被你摸清楚了。雖然錢在我的名下，但我沒有辦法去支配這些錢。”
蘇韜此話說的半真半假，他有點心虛，畢竟這麼多錢，是怎麼出現在他名下，對他而言是一個謎團，他從來沒有具體瞭解過具體過程。
另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錢，而韓穎調查的數字即使無法精確到小數點後幾位，但大致是不會算錯的，被人查得一清二楚，這種滋味很不好受，有種全身赤裸，被對方放在顯微鏡下觀察的感覺。
蘇韜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有錢了。
可調動的資金和名下資產是有區別的。有些人名下資產聽上去很誇張，但實際調動的資金卻是有限。
三味集團名下的中醫館是名副其實地吸金窟，賬目下面有大量的資金，每天財務都得前往當地最近的銀行匯款，因此這也使得三味堂在迅速連鎖擴張的過程中，並不缺少流動資金。
蘇韜想起幾年前，自己剛接手爺爺的中醫館，當時留給自己的不過一兩萬元的存摺，再比起現在的財富，瞬間覺得自己不是一般能賺錢。
如果胡潤或者福布斯排一個年輕富豪榜，蘇韜應該可以擠入前二十名。
蘇韜覺得用錢來衡量自己成功與否很庸俗，但在韓穎的面前，錢就是唯一的度量衡。
韓穎無奈道：“裝窮就沒意思了。放心吧，我對你的資產沒有任何興趣。我只是想告訴你，讓別人相信你擁有理財的能力，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比如你現在就不願意將資產交給我打理。”
蘇韜頷首道：“沒錯，錢還是在塞在自己的腰包裡，比較穩妥。而且，我也聽說過，理財絕大多數都是騙人的戲碼。表面上比存銀行多一些收益，但跑不過通貨膨脹的速度。”
韓穎沒想到自己會跟蘇韜討論起投資的原理和規則，她並不覺得枯燥和厭煩，“底層的理財產品確實收益不多，因爲理財體系有嚴格的金字塔規則，頂端的資本會獲得更多的收益，分配到底層，自然不會結餘多少。”
“五十億交給你打理，你一年能給我帶來多少收益？”蘇韜小心翼翼地問道。
“二十億左右吧。”韓穎意外地望了蘇韜一眼，“但要扣除百分之十的佣金，這部分是我們的服務費。”
蘇韜倒抽了口涼氣，“難怪都說華爾街搞金融的，都是殺人不見血的惡魔，現在我總算是明白了。這二十億也是收刮的民脂民膏吧？不過，你的建議不錯，我會慎重考慮，是否成爲你的客戶。”
蘇韜對錢自然是來之不拒。
韓穎不以爲然地說道，“我只是跟你介紹一下我的工作內容而已。我的團隊並不會隨意地接納一個客戶，在此之前必須要嚴格審覈，相關條件也要達到我們制定的標準才行，而標準在不斷地提升，你只不過剛剛踏入我們的視線範圍，並不是我們最優質的客戶。”
敢情交流那麼多，蘇韜的那點小資本並沒有放在韓穎的眼裡。
蘇韜被潑了滿頭涼水，差點一口老血被氣得吐出來。
“你實在太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