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培元馬上回到隔壁房間,然後仔細檢查了一下文件櫃裡的東西,審訊記錄冊上有編號,所以他查了一下編號,發現少了七本審訊筆錄,分別是馮祥龍,艾秉清,吳達聲,彭若飛,齊湘廉,杜懷志,季玉堂,而相關的文件也少了四份,有《關於緝拿共黨要犯通知》,《全市搜捕共黨分子紀要》,《關於肅清共黨在本市範圍影響之具體辦法》,《加強戶籍管理之試行稿》,除此之外,抽屜,保險櫃都沒有被撬的痕跡。
龔培元將自查的情況向唐崇信報告,唐崇信聽了點點頭:“知道了,現在還不清楚共黨要這些東西派何用處,但我們不得不防,要加強防衛,今後晚上各科室需兩人同時值班,且不許飲酒,不準睡覺。”
“是。”三位科長畢恭畢敬地站立着,聲如洪鐘地應聲道。
孫良才心裡鬆了一口氣,雖然捱了個大耳刮子,但好歹處座沒有多追究,畢竟法不責衆,三個科長同時犯事,讓唐崇信這個處長也很難處理,把這三人都一起擼了,革職查辦嗎?這樣的大換血豈不是不打自招?處座還算是英明,胳膊肘還是往裡拐,一個大耳刮子換回了一頂烏紗帽,怎麼算都是值的。
龔培元也大舒一口氣,自己犯了這麼嚴重的錯誤,多虧處座當機立斷,雷厲風行,馬上遏制了事態的擴大化,並堵住了那些兵士的悠悠之口,否則被上面知道了,一定會嚴加處置,處分降職算是輕的,下大獄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時候就算是處座想保他也保不住,恐怕只能揮淚斬馬謖了。
上官謙也鬆了口氣,這件事他是始作俑者,但看樣子處座並不想深究此事,而是息事寧人,這樣做對他無疑是最好的結果,他正好可以矇混過關。如果深究下去,上官謙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強,會不會到時露了馬腳,或是言語有失,被這些專業人士抓住把柄,他可是見識過這些人的心狠手辣,所以見唐崇信封了胡永財的口,上官謙心中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了。
唐崇信的出發點當然是家醜不可外揚,部下犯錯,他臉上也無光,可能還要受其連累,讓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無聲無息地消失殆盡纔是上策。
“這兩個盜賊是從哪兒進來的呢?”唐崇信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道。
“應該不會從大門口進來,門口有雙哨,一定會被發現的,也不可能從外牆翻入,上面都安裝了鐵絲網和電網,整個警備司令部有三個進出口,一個是在龍華路上的大門,一個是在軍需處,軍需處那裡也是重兵把守,而且從軍需處到我們這兒還要過兩道門,我覺得也不太可能從那兒進來,還有一處是食堂那兒,那兒有一道鐵門與外界相連,平時垃圾車從那兒進出,晚上那兒沒有人把守,所以我懷疑共黨分子是從那裡進來的。”龔培元把自己的分析告訴了唐崇信。
唐崇信聽後點點頭:“嗯,有道理,走,去食堂那兒瞧瞧。”
一行人跟着唐崇信朝食堂走去,孫良才一路走一路心慌慌,因爲食堂歸他管,如果是食堂裡的人與共黨勾結,放他們進來,那他的責任可就大了。
走到食堂附近那扇鐵門面前,唐崇信查看了一下把手,掛鎖和插銷,發現鐵門上面有幾個彈孔,插銷被打斷了,看來,共黨分子正是從這兒硬闖進來的。
孫良才吐了一口氣,這共黨分子是開槍打斷了插銷,從這扇鐵門硬闖進來的,那這就與他所管轄的食堂關係不大了。
“處座,這些共黨分子真是亡命之徒,居然敢提着槍硬闖我們警備司令部,他們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呢?”上官謙裝作義憤填膺的樣子。
孫良才連忙迴應:“從現場上看,他們的目標是情報科裡的文件櫃,可他們到底想要獲取哪份資料呢?”
“靜觀其變吧。”唐崇信搖了搖頭,轉身往回走,嘴裡嘟噥着:“可是共黨分子是怎麼知道可以從這扇鐵門進出的呢?”
“也許他們已經在暗中觀察我們許久了,可能發現這扇鐵門沒人守衛,是個薄弱之處吧!”龔培元想了想,覺得這可能是共黨處心積慮,在這附近一直派人盯梢,所以才發現了他們這裡的一個防衛上的漏洞。
“以後這兒早晚也要派人值守。”唐崇信命令道。
“是,卑職一定謹遵處座的旨意。”孫良才向唐崇信敬了個禮。
“回去把辦公室整理乾淨吧!”唐崇信看了一眼龔培元,拍了拍他的肩膀,畢竟龔培元是他的左膀右臂,雖然犯了大錯,但依然是他倚重的一員愛將。
龔培元的肩頭被唐崇信輕輕的一拍之後,心頭像是涌過一陣暖流,兩行熱淚竟不由自主地從眼角滾落下來,此時他的腦海裡閃出一句話:士爲知己者死,他一定要彌補他的錯漏,報答唐崇信。
康鈞儒和張孝波得手之後,迅速撤離,隨後二人上了那輛剛購置不久的黑色道奇車,兩人趕緊在車上把夜行衣脫掉,換成西服,隨後張孝波一踩油門,道奇車在漆黑的夜色裡,在空曠的馬路上絕塵而去。
回到了霞飛路上的宏利商行之後,康鈞儒和張孝波將得到的這些審訊筆錄和文件都拿回了辦公室裡,張孝波把辦公室門反鎖上,隨後打開臺燈,與康鈞儒二人一起細細查看,對比彭若飛和杜懷志的兩份審訊筆錄。
“波仔,你看,這份纔是真正的審訊筆錄,與報紙上所刊登的截然不同,報紙上斷章取義,肆意捏造,你再看杜懷志的這份審訊筆錄,與若飛同志所述基本一致,他確實供出了三十二名糾察隊的工友,而且還出賣了許筱霆和張晉衡兩名與他有橫向聯繫的領導,當然還有若飛,敵人正是從震旦大學的職員履歷登記表上才獲知了若飛的情況。“
“對,康哥,杜懷志纔是真正的叛徒。“
康鈞儒點點頭:“不錯,杜懷志纔是真正的叛徒。你看,若飛所供述的那十二人的名單,其實這些名單都是他杜撰編造出來的,真正的名單其實雲麟已經告訴我了,我心裡有數。而且可以看出當初若飛同志真的是煞費苦心,爲了能揪出叛徒,他不惜將自己的生命和清譽棄之不顧,巧設圈套讓敵人上當受騙,最後終於借刀殺人,讓敵人把真正的叛徒杜懷志除去了。若飛這麼做要承擔多大的壓力呀。若不是他對黨赤膽忠心,怎會如此殫精竭慮,不顧一切?”
康鈞儒激動地述說着,看到了這份審訊筆錄,猶如見到了彭若飛在敵人面前,在酷刑面前,所表現出的堅貞不屈,義無反顧的意志以及令人欽佩的足智多謀。
“是啊,若飛同志太不容易了了,我們一定要把真相告訴中央。”張孝波看着這份審訊筆錄也心潮澎湃。
“對,我們一定要還若飛以清白和公道。波仔,你把那些文件再過過目,看看還有哪些文件有利用價值。”
“好的。”波仔坐在桌前,認真翻閱那些從情報科的文件櫃裡獲取的文件,其實他們的目標只是彭若飛的審訊筆錄,其餘的這些一併擄走,主要是想要混淆視聽,迷惑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