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軍部向她傳遞了和倉田智久聯絡的方式之後,這些日子久保由美就一直關注着《中央日報》中縫的尋人啓事,以便與香港來人進行接頭。
雜貨鋪的黃老闆見久保由美手裡拿着一份報紙,一扭一扭地走了過來,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套近乎:“天保嫂,你也看報啊?”
“我一個鄉下女人又不識字,我看什麼報啊,我這是用它來包餈粑的,這餈粑剛出爐,燙死了,正好旁邊有張報紙,就拿來包一下了。”久保由美笑盈盈地向黃老闆解釋道。
“哎呀,早知道你也要去買餈粑,我就幫你一起買了,免得把你這麼嬌嫩的手給燙壞了。”黃老闆色眯眯地盯着久保由美。
“老不正經的,不跟你多囉嗦了,我家天保馬上就要下班回來了,我得給他煮粥去了。”久保由美瞥了黃老闆一眼,扭着腰肢回去了。
黃老闆望着久保由美的細腰肥臀,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婆娘到底看上天保哪點了?天天把這殘廢捧在手心裡,這天保還真是走了狗了。”
久保由美回到家之後,趕緊把門反鎖上,然後將中央日報打開,在中縫的尋人啓事板塊裡仔細查看着,終於在最後一面的中縫裡看到了一則尋人啓事,眼前一亮。
香香表妹:一別數載,甚是掛念,今兄抵渝,急盼相見,見此啓事,速來我處,骨肉團聚,幸甚至哉。愚兄現暫居上清寺附近的菊園別墅。切盼!愚兄智久
久保由美一看,便知這是香港來人了,正在找她接頭。
久保由美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已經七點過五分了,龔培元差不多該回來了。
果然,門口有人敲門,久保由美馬上出去開門。
“你怎麼把門反鎖了?”龔培元輕聲問道。
“香港來人了,我看見報紙上刊登尋人啓事了。“
“哦?他們已經到了?”龔培元問了一聲。
“喏,就在今天的《中央日報》,報紙中縫的尋人啓事裡。”
龔培元拿起那張油膩膩的《中央日報》,看了看中縫上登載的這則尋人啓事。
“我們什麼時候去見你那位表哥啊?”龔培元酸溜溜地說道。
“就現在,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走吧,你換身乾淨的衣服吧!”
久保由美說完,馬上換上了一套青花瓷旗袍,髮髻上插上一支玉簪。
“你這模樣,倒挺像大家閨秀的,那我呢,我穿什麼?”
“要不你換身西裝吧。”久保由美從衣櫥裡拿出一套西服扔給龔培元。
“就我這模樣,穿上西服也不像是個體面人,還是像個癟三,算了,我現在只配穿這身粗布衣衫!”龔培元覺得自己在如花似玉的久保由美的映襯下顯得特別的卑微。
“隨你吧!把這份《中央日報》帶上。”久保由美不屑地望了一眼龔培元。
龔培元把這份《中央日報》摺疊成小方塊,塞進衣服口袋裡:“走吧,由美小姐。”
於是,久保由美和龔培元走出屋子,久保由美叫了輛人力車,隨後和龔培元一起上了車。
“去上清寺。”
車伕立刻拉着這兩人朝上清寺而去。
黃老闆望着打扮得光鮮亮麗的久保由美,眼睛都直了,站在一旁的黃老闆的老婆見狀,隨手操起一把生爐子的蒲扇拍了一下黃老闆的腦袋:“看什麼看,我看你的魂都給狐狸精給勾走了。”
“臭婆娘,你怎麼不變成狐狸精的呢?”黃老闆捂着腦袋,沒好氣地瞪了老婆一眼。
車伕把久保由美和龔培元拉到了上清寺,久保由美付了車錢之後,便向路人打聽了一下菊園別墅的位置,路人指了指那一排排別墅,久保由美便朝別墅區走去。
終於找到了這棟叫做“菊園”的三層別墅,久保由美按了按門鈴,很快裡面的保鏢出來開門了。
久保由美指了指手裡的《中央日報》:“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我來找我智久表哥。”
“請稍等。”保鏢趕緊上去稟報。
倉田還躺在牀上,聽保鏢說有位小姐自稱叫香香,便趕緊從牀上爬起來,穿戴整齊之後,匆匆下樓,來到了院子門口,見一位身穿青花瓷旗袍,頭上插着玉簪,氣質不凡的女子站在門口,而她身旁則站了一位身穿粗布衣褲的獨臂中年男子。
倉田看到眼前這個容顏秀麗的女子的裝束便明白了,她應該就是代號夜來香的久保由美小姐。
“你是智久表哥?”
“正是,你是香香表妹?”
“香香是我的姐姐,我叫麗香,智久表哥。”
“原來是麗香表妹,你是什麼時候來重慶的?”
“民國二十七年,也就是昭和十二年。”
倉田智久一聽,暗語完全正確,便連忙向久保由美頓首致意:“久保由美小姐,在下駐香港總部偵查課課長倉田智久,請多關照。”
雖然倉田智久與久保由美的軍銜平級,都是中佐,但久保由美可是軍部的王牌特工,在諜報部門也算是個傳奇人物,精通漢語,英語,法語等多國語言,擅長與不同的人打交道,而且槍法出衆,出手狠辣,比起男子,毫不遜色,所以倉田對久保由美甚是敬重。
“倉田君,你的計劃軍部已經電告與我了,那個男嬰現在在哪裡?”
“就在樓上。”
“請帶我上去看一看。”
“請。”
倉田帶着久保由美往樓上走去,龔培元則低着頭,默默地跟在久保由美的身後,剛纔看見倉田對着由美一副恭敬有加的模樣,龔培元的自卑感油然而生,不僅是因爲他是個少了條胳膊的殘疾人,更是因爲倉田從他進門開始直至現在,從未拿正眼瞧過他一下,把他當作是可有可無之人,他頓時覺得自己在倉田眼裡就是一條狗,一條搖尾乞憐的狗而已。
倉田把久保由美帶到了格雷院長的房間,保鏢將房門打開,格雷院長驚恐地望着倉田和久保由美。
“由美小姐,我來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聖喬治教會醫院的院長格雷先生,宮澤夫人就是在他的醫院裡生產的,他是宮澤千惠子的主治醫生,幸太郎就是由他親自接生的,而這個冒牌的幸太郎也是他接生的。”
“那個冒牌的呢?”久保由美問道。
倉田望了望牀上,看見小寒江正熟睡着。
久保由美走到牀前,看了一眼小寒江,用日語說道:“這小東西長得倒挺漂亮,可惜啊,終究是枚棋子。我們要用這個冒牌的幸太郎牢牢地牽制住宮澤真一,讓他將那些假情報源源不斷地提供給重慶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