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滯了下來。
兩尊混元大羅天仙，戰到了這般地步，已經是世所罕見，甚至可以說亙古未有。
混沌之中，沒有任何的生機，也沒有任何的生靈。
而此刻的姜祁和蚩尤，好似變成了兩具屍體一般，矗立在混沌之中，好像兩座墓碑。
“嗐……”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羣混沌天魔出現在了這裡，它們瞪着猩紅的眸子，其中帶着人性化的恐懼和悚然。
領頭的是一尊大羅混沌天魔，它看着那似乎已經死去的二人，催動手下的一頭混沌天魔上前。
“嗐！”
那被點名的混沌天魔非常牴觸，但還是小心翼翼的湊了上去。
“噗嗤……”
健碩無比，血淋淋的手臂無視了空間距離，將那湊近的混沌天魔抓在手中，伴隨着一聲沉悶詭異的聲音，那混沌天魔頓時化作了養料，被那手臂的主人吸收。
蚩尤收回了手臂，也睜開了眼睛。
原本的三個頭顱，如今只剩下了一顆，而即便是這一顆頭顱上，也帶着深可見骨的傷口。
“嗐……”
混沌天魔們在後退，即便混沌天魔也會互相吞吃，但吞吃後的融合，與徹底被湮滅的吞噬，是兩回事。
蚩尤可不會去管這些混沌天魔的想法，手臂一伸，好似袖裡幹坤一般，把在場的混沌天魔都揉吧在了一塊。
看着自己手裡那漆黑詭異，好似心臟一般緩緩跳動的物件，蚩尤張口吞了進去。
“呼……”
一頭大羅混沌天魔，複數三等超限天魔，對於蚩尤來說，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
但至少，能讓他恢復一些行動能力。
蚩尤久久凝視着已經被轟碎頭顱，僅剩下半張臉，渾身沒有一點好肉的姜祁，緩緩地開口：“不差。”
“是個好對手。”
“假以時日，你或許會是第二個黃帝。”
說着，蚩尤的手中出現了一柄長刀，那刀鋒漆黑，細細看去，好似最深沉的血。
其實蚩尤已經沒有多少力氣能夠提起兵刃了，他也很清楚，現在的姜祁，只需要輕輕一用力就會徹底的死去。
但他依舊擡起了手中的刀，因爲……
“戰士若死，當死於刀兵！”
蚩尤一字一頓的說着，給予了這位敵人最高的禮遇。
“錚！！”
那漆黑的長刀被蚩尤拼盡全力的斬下！
“喀拉……”
然而，這一刀卡住了，卡在了姜祁的肩胛骨上，再也不得寸進。
骨頭崩毀的聲音讓蚩尤的臉上出現了幾分錯愕。
不該如此纔對……
蚩尤似乎想到了什麼，用最後的力氣抽身而退！
“轟！！！”
熾烈的火焰從幾乎沒有生機的身軀上燃燒了起來。
那火焰赤紅，好似鮮血一般。
在這火焰中，姜祁那殘破到了極點的身軀被徹底的焚燬，只剩下無意義的灰燼飄飛。
看起來，好像是姜祁自己把自己挫骨揚灰了。
但蚩尤卻如臨大敵，甚至爲了儘可能的恢復狀態，開始不計後果的吞吃混沌氣。
他能夠感覺到，那灰燼之中，有什麼極恐怖的東西在醞釀。
什麼？逃跑？
呵……
蚩尤手持長刀，看着眼前的火焰與灰燼。
“嗡……”
灰燼之中，突然出現了一滴血。
好似一個信號，伴隨着這一滴血的出現，好像時光倒流一般，火焰中逐漸堆砌出了姜祁的身影。
姜祁在火焰中睜開了眼睛，眸子中古井無波。
這並非是得到天道眷顧的歸來，而是真正的浴火重生。
一場火，燒掉了姜祁身上所有的“雜質”，這是最最純粹的破而後立。
殺伐之中，血與火播撒，將一切都推到極致。
而後，在人道薪火中得到新生。
“自此，人之道，當圓滿。”
姜祁喃喃自語着，看向眼前的蚩尤。
“你在走人皇道？”
蚩尤皺了皺眉頭。
“三皇五帝之後，無路。”
姜祁微微搖頭，說道：“此非人皇之道，只是單純的人之道。”他說着，擡手。
“嗡……”
一個半透明的，逐漸被雪白充盈的炁團，在姜祁的面前浮現。
而後，這個炁團逐漸的拉長，化作一道人形。
這人形，和姜祁一般無二。
“善屍……”
饒是蚩尤，此刻都覺得口中乾澀，難以言喻。
明明是剛剛斬卻一屍，境界剛剛穩固的小子，就這般在自己的面前，活生生的再次斬去一屍！
這簡直駭人聽聞！
姜祁沒有去管蚩尤的反應，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善屍。
“見過道友。”
雪白的善屍對着姜祁行禮。
“勞煩道友。”
姜祁微微點頭，開始了分離。
玉清神光，上清殺劍，一炁化三清，乃至於自身所修玉清寶錄，八九玄功，天眼等神通道法。
甚至於……天賦神通！
總而言之，一切“人”之外的東西，都被姜祁分離了出來，融入了善屍之中。
姜祁剝離了自身的道行，功果，天賦神通，一切的一切。
按理來說，姜祁本身就會在這個過程裡逐漸的消逝。
在這混沌之中捨棄一切，只剩下人之身，下一刻就應該被混沌氣湮滅。
但姜祁沒有，反而越發的純粹。
自身的一切外物，都被善屍所接納。
蚩尤想要上前打斷，昔年爲人王，他隱約能夠看出，姜祁到底是在做什麼。
他擡起了手中的刀，想要斬下，但馬上又緩緩地收了起來。
蚩尤的臉上帶着肉眼可見的掙扎。
他大口喘着粗氣，低聲怒吼：“我可是……人王！”
蚩尤似乎在對抗着什麼，而後身軀顫抖着，猛然擡起頭，看向了姜祁所在。
此時的姜祁，已經把一切外在都分離到了善屍的身上。
“錚！！”
就在此時，蚩尤斬出了一刀。
“嗤……”
善屍擡手，擋住了這一道刀光之後，微微一笑。
“道友，只差一步了。”
話音落下，只見那善屍化作了一道真炁，融入了姜祁體內。
自此，善惡二屍都被斬去，姜祁更是在這個過程裡，分離了自身的一切外物。
到了這個時候，一切的外物，都只是被“人”所御使的東西罷了。
姜祁的本質上，已經沒了任何的雜質，只剩下了最初的“人之道。”
善惡二屍斬去之後，只剩下了最後一步，斬去自我屍。
由善惡自我三者融合而來的自我屍。
其中難度，簡直讓人絕望。
姜祁暫時沒有去想這些，只是擡起頭，看向了蚩尤。
“到底是沒有抗住嗎？”
他看着面無表情，眸子漆黑一片的蚩尤，嘆息道：“晚輩姜祁，前來相送人王。”
“錚！！！”
璀璨的劍炁迸發，將蚩尤籠罩在了其中。
一方，是被混沌天魔背後的存在完全控制，但卻依舊有着人族意志，且身軀殘破，幾乎沒有再戰之力的蚩尤。
一方，是破而後立，更進一步，推演出最純粹的人之道，只差一步就能夠登臨絕巔的姜祁。
勝負已經沒有了疑問。
蚩尤被姜祁的劍炁完全壓制，周身蒸騰着無數的詭異黑氣。
姜祁擡頭看向蚩尤的背後，在他的眼中，有什麼力量想要投射過來，但卻被更加磅礴的偉力阻擋。
這裡，不是唯一的戰場。
姜祁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邁步走向半跪在地的蚩尤。
“錚……”
誅仙劍搭在了蚩尤的脖頸上。
蚩尤擡起頭，純黑的眸子中，突然流露出一道難言的情緒。
姜祁瞭然的點點頭，輕聲說道：“戰士若死，當死於刀兵。”
“晚輩，恭送人王歸寂。”
“錚！！！”
劍鋒閃爍，蚩尤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