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敖洛從太陰星廣寒宮出來的時候,臉上的古怪神色就怎麼也藏不住了。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裡。
一個小小的冰玉細頸瓶子,不過巴掌大小,但裡面卻有足足六千斤的月華精粹,幾乎是廣寒宮近兩千年的庫存。
明明自己已經說了,只需要五百斤就好,可那位太陰星君壓根就不聽自己說話,不由分說就是六千斤扔過來。
這麼多的月華精粹,姜祁用一斤扔一斤都能剩下大半。
要知道,如果是在外界,月華精粹根本就是有價無市,北俱蘆洲那邊的黑市已經開出了十滴太乙真仙大妖精血換半斤月華精粹的離譜價格。
如果敖洛拿着這個小瓶子去黑市,甚至可以用這些月華精粹換十個太乙金仙妖王的命!而妖族一共纔多少妖王高手?
敖洛一邊想着,一邊離開了太陰星。
“這位太陰星君,和二郎神君到底.”
敖洛吶吶自語的說着。
這位星君對待姜祁的態度,真的就是親親晚輩,不,簡直就是當成了親兒子。
那神色中的焦急和擔憂做不得假。
莫非再過不久,三界就能聽到二郎神君和太陰星君喜結連理的消息?
敖洛一邊吃着這個只有少數幾人知道的瓜,一邊極爲小心的往東海趕。
她不敢不小心,這六千斤的月華精粹實在是太貴重。
同時,敖洛也想到了在此之前,去華山的經歷。
在看到那位華山神女殿下的第一時間,敖洛迎來的就是不加掩飾的審視。
敖洛倒也沒有多麼緊張,畢竟就算自己和姜祁結爲道侶,也只是修行路上更加親密的朋友。
跟其他人扯不上多麼親密的關係,更不會因此和姜祁那邊的親人搭上親戚。
道侶,是雙方極爲私密的事情。
但是,讓敖洛出乎意料的是,在最初的審視之後,這位殿下對待自己的態度極爲熱情。
而且,同爲女人,敖洛在楊嬋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埋的很深的,名爲“馬上就有大瓜吃”的興奮情緒。
敖洛大概在華山待了半個時辰,中間關於姜祁的話題只有兩句話。
“姜道友託我轉告殿下,他一切平安,請殿下放心。”
“放心放心,死不了就成,對了,你方纔說,你家裡有幾個哥哥?”
嗯.準確的說,是一句半
搖搖頭,把那再次浮現的古怪情緒摒棄,敖洛專心駕雲。
還好,這一路上沒有出現什麼波折,敖洛一路回到了東海,徑直來到了海眼所在。
只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慢慢溜達,緩緩活動筋骨的姜祁。
“姜道友。”
敖洛一直走到了姜祁身後兩丈,卻發現姜祁根本沒有察覺,這纔看出來,姜祁此刻估計只是恢復了肉身,內裡依舊被火毒侵蝕,甚至神識都放不出來。
“公主回來了?辛苦辛苦。”
姜祁回頭,見了敖洛之後,笑着拱手行禮。
“華山神女殿下的平安帶到,這是廣寒宮的月華精粹。”
敖洛點點頭,並沒有假客氣,直入正題的說道。
“多謝公主。”
姜祁擡手接過那小瓶子,猝不及防之下,手臂一沉,整個人都一陣踉蹌,然後才勉強穩住身形。
敖洛並沒有上前去幫忙的意思,她很清楚姜祁不需要這種幫助。
只是驚訝於那火毒的酷烈,以姜祁的底蘊,和寶蓮燈之助,溫養一日一夜之後,卻連接住區區幾千斤都這般費力
“怎這般多?”
姜祁打開小瓶子,雪霜一般的月華精粹便迫不及待的冒了出來。
“這怕是有數千斤了。”
“太陰星君盛情難卻。”
敖洛嘴角微微擡起,如此說道。
“看來最近得多跑幾次廣寒宮。”
姜祁嘟囔了一句,擡頭看向敖洛,拱手道:“還要勞煩公主給貧道護法。”
敖洛乾脆的點點頭。
而後,目送姜祁回到那十萬年寒冰牀上盤膝坐下。
敖洛也擡手,打開了周圍的禁制,並傳音海眼之外的護衛們戒嚴。
姜祁五心朝天的坐下,雙手握着那小瓶子,緩緩的傾倒。
“簌簌.”
輕微的摩擦聲中,源源不斷的月華精粹被倒了出來,在姜祁的操控下遍佈全身。
而後,姜祁閉上了眼睛,開始運轉玉鼎真法。
於此同時,八九玄功的基礎鍛體篇也同時運轉。
“轟!”
姜祁的心口發出雷鳴一般的聲音,在火毒的侵蝕下寂靜許久的心臟再一次泵動。
藉助月華精粹,姜祁調動周身法力靈炁,緩緩的,將火毒往腎經逼去。
五臟之中,腎屬水,克火,可以更好的壓制火毒。
而原本被火毒侵蝕的地方,則調動寶蓮燈靈韻生機滋養。
這個過程很緩慢也很繁瑣,這火毒的位格實在是太高了。
姜祁雖然沒有見過,但敢打包票,自己身上這來自太陽真火的火毒,位格本質至少在大羅。
也幸虧當時有絕仙劍所化的劍籠阻礙,再加上自己有寶蓮燈本源靈韻護身,這纔沒有被立刻燒成灰燼。
現在,姜祁也只能螞蟻搬家一般,一點點的驅逐火毒。
其實歸根結底,也是因爲姜祁的底子太弱。
看來接下來要抓緊提升修爲了。
姜祁心裡默默的想着。
搬運火毒的過程,姜祁整整持續了兩天兩夜,這纔在第三天的凌晨時分睜開眼睛。
“公主。”
姜祁以神識傳音。
敖洛會意,水袖揮舞間,水流隨之而動,越過闢水禁制,託着姜祁與那冰牀一道,往海面而去。
她明白姜祁的意思。此時正是陰氣最重之時,能夠藉助天時來更好的壓制火毒。
“嘩啦!”
在姜祁出現在東海海面的第一時間,原本高懸蒼穹的滿月頓時隱沒,吝嗇起了月光。
隨着黑夜唯一的光芒隱去,至少在這東海之上,變成了極致的黑暗。
也代表着極致的陰。
即便太陰星君人不在東海,但卻依舊時刻關注着東海的情況。
姜祁感激的擡頭看了一眼,而後神色肅然,擡手,往雙腎部位一拍。
“噗!”
頓時,一道黑紅色的,彷彿在燃燒着的血線被姜祁吐了出來,這一道血線長不過一尺,閃爍着暗紅陰沉的光,就好像半冷卻的岩漿。
“滋啦!!!”
明明只是捧在手中不過半捧的黑血,落在姜祁下面的十萬年寒冰牀上之後,不過一個接觸,這幾近於亙古不化的冰牀就被灼穿。這一道血線也隨之沒入東海之中。
“嗡!”
“咕嚕咕嚕咕嚕!!”
血線與水面接觸,先是方圓五千丈的海面開始震動,然後竟瞬間燒開,騰起大量的水蒸氣!
這一神異的景象足足持續了一柱香的時間,然後海面才恢復幽冷。
不過姜祁並不關心這些,火毒離體之後,就只是單純的太陽真火餘燼,藉助這無窮無盡的東海之水化掉正正好好。
“呼”
姜祁緩緩的吐出一口帶着炙熱氣機的濁氣,只感覺周身輕鬆。
那種即便在月華精粹的鎮壓下都若隱若現的痠麻徹底消失不見,這讓姜祁好生的鬆了一口氣。
姜祁迫不及待的起身舒緩筋骨,這幾天可是快憋死他了。
“呼啦。”
正此時,敖洛越水而出,看向姜祁,問道:“可還順利?”
姜祁點頭笑道:“很順利。”
說罷,姜祁規整而正式的對着敖洛行禮,道:“這幾天,多謝公主照料奔波,姜祁感激不盡。”
“不必如此。”
敖洛上下打量了一番姜祁,發現他的氣機已經不似之前那般若隱若現,但也談不上多麼蓬勃。
似乎尚有桎梏。
於是,敖洛問道:“接下來,你準備如何做?”
姜祁無奈的看了一眼丹田位置,苦笑道:“火毒算是逼出了九成九,但剩下的這一點,是最深的跗骨之癰,少說得百年苦修才能徹底摒棄。”
“我本以爲靠着月華精粹可以完全逼出來,但現在看來,依舊得去崑崙一行。”
敖洛正準備說話,海面再次掀起波瀾。
東海龍王敖廣的身影浮現,見了姜祁便笑着恭賀道:“恭喜姜真君苦盡甘來。”
不等姜祁說話,敖廣便緊接着笑容滿面的說道:“爲了慶祝,老龍特備下薄酒,還請姜真君賞面?”
姜祁聞言,拱手道:“是貧道該敬老龍王一杯纔是。”
去崑崙並不急於一時,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盤待了這麼久,還耗費了人家不少的資源,於情於理,都不能現在抽身就走。
“姜真君太客氣了!”
敖廣笑呵呵的分開海面,可直達東海水晶宮,而後側身擡手。
“真君請?”
“怎麼走在主人家前面,老龍王莫要推辭,請先行。”
姜祁沒等敖廣再推辭,直接來到敖廣的身側,推了他一下。
敖廣這才無奈的走在了姜祁的前面。
重新回到水晶宮,姜祁便看到正殿之內擺下了好大一桌子盛宴,無一例外,都是平日難見的珍物。
就這,老龍王還在告罪。
“實在是時間緊迫,老龍拿不準真君到底何時出關,這才寒酸了一些,下次請真君再來,老龍一定妥善準備。”
“老龍王實在是折煞貧道,還請老龍王上座。”
人情往來,講究的就是一個面子,人家老龍王安排的妥當,姜祁自然不能駁了人家的面子。
是以,不由分說的便將老龍王推到主位坐下,自己坐在一旁。
拿起酒杯,道:“貧道敬老龍王一杯。”
見狀,敖廣只能“勉爲其難”的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埋怨一句:“真君這可是讓老龍坐蠟了。”
“是老龍王太客氣。”
姜祁哈哈一笑,繼續推杯換盞。
敖洛看不慣自家伯父這般得了好處還賣乖,但也知道這是姜祁在表達感謝,也不便多說,只是自顧自的夾菜吃。
酒過三巡之後。
“這麼說,真君還要再去一趟崑崙玉虛宮聖地?”
在說起玉虛宮的時候,敖廣的語氣中帶着濃濃的敬仰。
“是啊,也屬實是沒了辦法,才只能去勞煩門中長輩援手,把我這不成才的晚輩救上一救。”
姜祁自嘲的笑了笑,不是他想去不想去天庭亦或者金霞洞。
一來,自家師祖現在就在玉虛宮,沒在自家洞府。
二來,去天庭要麼找老君,要麼找舅姥爺。
前者不是相見就見,後者的話,姜祁此番劫難,完全就是後者想要給姜祁一個苦頭吃,以免讓他太多順遂。
所以,姜祁若是去了,就顯得有些尷尬。
這裡可不適合解鈴還須繫鈴人那一套。
我給伱的考驗,你就算能請來聖人出手,也是你的本事,但你直接找我算怎麼回事?
姜祁覺得,舅姥爺是這般想法。
但姜祁這次明顯猜錯了,苦頭什麼的,只是大天尊順帶的,不過姜祁並不知情就是了。
“咳咳。”
這時,敖廣咳嗽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老龍可否求真君一件事。”
“老龍王何必說一個求字,有何事要幫忙,儘管說就是。”
姜祁疑惑的眨眨眼。
“說起來不怕真君笑話。”
敖廣指了指一旁的敖洛,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我這侄女哪裡都好,就是深居簡出,平日裡也就是在四海溜達,唯一一次出遠門,還是前段時間去參加昊天試煉。”
“真君你說,就算她有幾分天資,可一直閉門造車也不是事。”
敖洛聞言,疑惑的擡起頭來。
敖廣不去管她,鋪墊夠了之後,嘿嘿一笑,說道:“是以,老龍厚顏懇請真君,這次去崑崙能否帶着洛兒,讓她漲漲見識,也好生瞻仰一番闡教祖庭,沾一點道氣兒。”
姜祁眨眨眼,看了一眼敖洛,見她不反對,便對敖廣笑道:“老龍王便是不說,貧道也要厚顏請大公主與貧道隨行。”
“畢竟,貧道如今雖然恢復了元氣,但也不好動手。但東海到崑崙,可不是多近的路。”
“總得有一位朋友同行。”
“啊呀。”
敖廣驚呼一聲,笑道:“沒成想老龍竟與真君想到了一塊去,真是巧啊。”
老龍王當然知道這是姜祁在給自己面子,但他絕對是樂見其成的。
“是巧。”
姜祁笑着點點頭,藉着舉杯的遮掩抽了抽嘴角。
怎麼老覺得這龍王不對勁呢?
他似乎一直在嘗試撮合自己和敖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