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就算再傷心,也看得出潘秀花是什麼意思,用模糊的淚眼看着她,半天之後無力地收回目光,說道:“虧得娘當初看中你,託人說媒把你娶到孔家,娘這都死你還耍這種心眼兒,罷了,這個時候我什麼也不想說,老二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找人。”
說着就要下炕。
姜採月在門口看到說道:“娘,你別下來了,東西硯哥都帶人去買了,奶的壽材,還有孝衣孝布燒紙,都不會落的,事情我和硯哥拜託柳叔幫忙張羅了,你不用操心。”
孔氏聽完眼淚又下來,擡手指着孔繼富和潘秀花,說道:“你們聽聽,你們聽聽,人家霍鐵硯都去給辦事了,一聲不響,連咱們句話都不用,人家是誰啊?人家就算想娶咱家閨女,可是連個準信兒都沒給過,就去給咋家辦事了,你們這親兒子、親兒媳,你們、你們也好意思,你們咋腆臉活着的……”
孔繼富和潘秀花被她罵得不敢擡頭。
孔氏又坐回到母親的遺體邊去了,又讓姜採月打水,再次給孔姥姥洗臉擦身,張氏也不吭聲地跟着忙活,自己家裡那躺着一個,現在婆婆又死了,回頭還不知道處跟丈夫說,她可是真傷心了。
五牛莊這裡有風俗,老人的壽衣都要早早做,到五十來歲便做好,偶爾拿出來穿一下,認爲上過身的衣服,到那邊才能真正得着,所以孔姥姥的壽衣,早在幾年前就和孔氏一起做好了,一直在她的箱子裡放着,年後到孔氏這裡來,也被孔氏給拿過來了。
給母親擦洗過後,便把壽衣拿出來給母親穿上。
院中柳老忠已經帶人把簡易的靈棚搭好,衆人把孔姥姥擡出去停靈,孔氏等人又是一片哭聲。
院裡頭正哭得悽慘的時候,院外傳來一陣馬蹄聲,姜盛喜和前去找他的黃二小一起回來了。
黃二小昨天去找姜盛喜出岔子走錯路,昨天晚上沒找到姜盛喜,還在野地裡蹲了一宿,直到今天天亮後才找到地方。
姜盛喜打工的財主人還算好,聽說他的姥姥要過世,便給了他幾天時間,讓他回家來看,等到過了頭七再回去,那邊不過扣幾天工錢便可以。
姜盛喜和黃二小兩人緊着往回趕,到縣城裡又租了一匹馬,可是跑到家的時候,孔姥姥也已經過世了。
看到院了裡連靈棚都搭起來,全家人都在哭,姜盛喜頓時懵了,自己匆匆忙忙往回跑,就是想見姥姥最後一面結果到家人還是沒了。
雖然別人覺得,外孫和姥姥不親,可姜盛喜和姜採月不一樣,兩人小時候爺奶便沒了,懂事後便只有孔姥姥這麼一個祖母輩的老人,孔姥姥人還好,很疼這兄妹倆,所以孔氏說把孔姥接過來,姜盛喜二話沒說就把老太太背來了,結果出去打個工,回來姥姥就沒了,連句話都沒說上,他別提有多遺憾了。
他從馬背上跳下來就往院裡跑,一邊跑一邊叫着:“姥,姥啊……”
孔氏聽到兒子叫,回頭看去,見他來到近前,孔氏揪住他就打,哭叫道:“你個死小子,你咋纔回來!你就不能早一點,哪怕早一個時辰,也見到你姥了,她臨死前還在問你啊!”
姜盛喜哭道:“我得着信就往回跑,一路連口水都沒喝啊,我哪想到會這麼快!你們、你們咋不早點去找我……”
孔氏又嘭嘭捶他,道:“我們咋不找你,你姥病的那天我就讓月兒到許家去問,你那死媳婦和她娘不告訴,要不是我去他家鬧,你老丈人悄悄來說,你到現在都不知道!”
姜盛喜紅了眼,吼道:“不是人的!我現在就去弄死她個賤婆娘!”
說着轉身就要走,卻被孔氏拉住,說道:“你現在去幹什麼,你姥纔剛走,你倒是去見見她,跟她說兩句話啊!”
姜盛喜又轉身進到靈棚裡,掀開姥姥遺體臉上的黃裱紙,跪在那裡一邊哭着一邊說道:“姥啊,姥,我對不住你,我回來晚了……”
他們一家這裡哭得傷心,人羣后邊的柴氏、錢氏、姜仲貴和姜叔貴站在一起,柴氏小聲說道:“你們說大嫂這是作的啥妖,在老薑家給她娘發喪,咋想的,就算活着她養,這死了也得在兒子家發送啊,畢竟是姓孔的。”
錢氏說道:“聽說是她兄弟家和她大哥家前後院,怕她大哥聽見,急出病來。”
柴氏眨了眨眼,說道:“那倒也是,孔老二和孔老大住得太近,在那辦肯定得聽見……”
想着又一驚一乍道:“哎呀!你說這事兒弄的,後天她家出殯,咱家請喜酒啊!這姜採月不只不能給咱家上竈了,這還晦氣啊!”
姜仲貴嚇得一哆嗦,簡直連踹死她的心都有了,捂上她的嘴說道:“你個敗家娘們說啥呢!趕在這個時候說這話,你不怕孔嬸在天有靈怪你,要是被大嫂聽見了,她肯定把你嘴撕開!”
說着往靈棚那邊看,還好孔秋芳的哭聲足夠大,把柴氏的聲音蓋住。
柴氏把他的手扳開,放低了聲音說道:“你還怪我說,本來就是那麼回事,你說這院辦喜酒,那院出殯,這還不晦氣?咱豔兒要是過得不好算誰的!”
姜仲貴也覺得確實有些不吉利,可是人死又不是誰能說了算的,趕到這時候了有什麼辦法,女兒再改日子也來不及,只好說道:“哎呀,又不是正趕成親的日子,就是咱家邊辦事唄,等到第二天侯家來接親,這邊就完事了,估計靈棚都撤了,不會撞的。”
柴氏也沒辦法,想了想說道:“唉,那就只能這樣了,走,咱們再去找個上竈的吧,她姥沒了,這死丫頭打死也不會出殯的時候去給咱家上竈了。”
姜仲貴推她,道:“去去,你去吧,我在這兒盯一會兒,畢竟大嫂家有事,咱家不出個人讓人笑話。”
知道現在孔氏的日子好過了,柴氏也不再像從前那樣躲着了,姜仲貴說留下她便讓留下,一個人找竈上師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