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就當是你贏了吧。”
聲音滄桑,飽含着疲憊和睏乏,那原本白色頭髮的墨劫更加了幾分蒼老之色。他轉過身看了看這六個夥伴,再次搖了搖頭,沒有停留,只是在葉泠泠蒼白的面頰上輕撫一刻,步伐緩慢地走向了帝都廣場之外,身形搖晃,腳步踉蹌。
“這就是魔帝?”阿努比亞拉的眼睛中充滿了不屑和疲倦,戲能夠發出如此強大的幻術靠的便是三隻蟲王的生命力,因此他們原本年輕俊美的面龐在此刻都是蒼老了許多。
戲張了張口,又閉上了,沒有說話。
“他累了。”帝王斑蝶原本迷人的明亮眸子此刻也暗淡了許多,聲音微微有些嘶啞和惋惜,“多少年的兄弟們,死在他的手裡…”
“廢物罷了,能有什麼用?”阿努比亞拉仍然喋喋不休,滿臉的不屑與嘲諷,“要我說…”
“…安靜。”戲的聲音不容置疑。
“我就是想說他…”阿努比亞拉愣了一下,急切地道。
“我讓你閉嘴!”戲回過頭來向着自己的同類咆哮起來,“你的能力在魔帝面前不值一提,你評論他,你配嗎?”
阿努比亞拉身軀顫抖了一下,不再說話。
你配嗎?
“那麼,下一步…”帝王斑蝶的聲音有些許苦澀,原本運籌帷幄的戲在遭受巨大打擊的墨劫面前似乎亂了陣腳,這怎麼讓他們不擔心,如果放任虛弱的魔帝回去,這次的力量已經十分恐怖,那麼下次復仇,恐怕就是人蟲兩族真正的末日了。
“走吧,我們去追上他,殺了他吧。”戲聞言甩了甩頭,堅定的道。
在關乎種族存亡的戰爭中,敵方的強者被擊潰,怎麼說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對於此刻的戲來說,卻怎麼也興奮不起來。不是說他是蟲王榜排名第二的強者,心性堅毅不宜動搖,而是被稱爲審判殿的這個組織,完全是站在人蟲兩族的外圍。他們確實是人類,卻被人類追殺通緝,到處抓捕,甚至都不敢使用通訊工具。而在蟲族就更不用說了,蟲族向來對於人類都是要斬盡殺絕的。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這審判殿克服了種種困難一路殺到這裡,卻被自己被幻術蠱惑的領袖擊殺。
“好。”帝王斑蝶深深地看了身體已經冷卻的審判殿六人,輕輕嘆了口氣,應道。
三隻蟲王不過向前快速衝刺了幾秒之後,就看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墨劫,原本的一代魔帝,現在竟然已經淪落到了如此地步。
“人生如夢,沉浮起落。莊周夢蝶,虛幻迷失。”戲看着倒在地上的墨劫,輕聲吟唱道,“死不是終,生不是夢,花開花謝不解惑,殺伐逐利幾時醒….”
戲紫色的頭髮似乎蒙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一個人在那裡不停地念叨着什麼,那金光越來越盛。
“渡轉,輪迴。”隨着戲口中的吟唱停下來之後,右手食指高舉,一圈圈清晰地金光閃耀着,其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咒印,都在猶如星空間的星星般閃爍着,然後落了下來,將墨劫躺在地上的身軀強行扯了起來,那一圈光輪便把墨劫的身軀緊緊的包裹了起來。
“戲…你這是…?”阿努比亞拉驚訝地詢問道。
“輪迴術。毫無抵抗之人最爲恐懼的幻術,在數以萬計的輪迴下一次又一次重生,每一生都會不同,無論是多強的生命,恐怕都會在那亦幻亦實的無盡輪迴下徹底淪喪,成爲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戲用出了這一技能,然後解釋道,“這魔帝體內的那頭惡魔誰知道還會不會出來,我們不能直接攻擊他的身體,只能通過這種方法來毀滅他的精神。”
墨劫原本緊閉的雙眼已經睜了開來,只是那曾經殘暴而暴戾的雙眼已經不復存在,有的只是一片金光。而墨劫倒下之前流下的漆黑墨淚甚至還掛在眼角,仍未消散。
“魔帝…消耗了我們三百年的壽元…”帝王斑蝶看着那已經懸浮在半空之中的墨劫,不禁搖了搖頭,“這代價,值了。”
“好了,他沒有反抗,看了確實是處於昏迷狀態了。”戲看着身體一陣顫抖,然後通體滲出金光的墨劫,放心地道,“現在的他的狀態便是精神狀態,在無盡的輪迴世界裡不停地度過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心神失守,精神崩潰。”
“那…到了這一步,他就必死了吧?”阿努比亞拉遲疑地說道。原本臉上的不屑和譏諷已經全部消失,他聽說過上次圍剿魔帝發生的恐怖場景,那頭散發着濃烈死亡氣息的巨型惡魔,無盡的力量,滔天的煞氣,如果這次重新把那頭惡魔引出來的話,誰也不能保證活下來。
“不錯。就算是神,恐怕也不可能在這無盡輪迴之中活下來。”戲淡淡地道,面色已經恢復了平靜,畢竟殺死的是蟲族的大敵,對於這一代天驕的隕落確實是有些黯然,不過也僅此而已。
“我們走。”
戲對着他身後的兩人招了招手,卻發現兩人的眼睛已然呆滯,還帶着一抹心驚肉跳的恐懼之色。
戲看着他們兩人,臉上迅速涌上了一抹不安,濃烈的恐懼感順着心跳流進了幾乎要凝固的血液之中,他猛地回頭,不過。
卻什麼也看不到了。
“神?”優雅帶有磁性的男聲響起,但卻帶着桀驁和不羈,“我告訴你,屠神,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事情。”
剛剛準備回過頭的一代強者,在蟲王榜排名第二的幻界之蝗,戲,就在那有着美妙聲線的男子手中支離破碎,那男子甚至只是輕描淡寫地拍出了一個巴掌。
“嘖嘖,我的主人啊…”那渾身漆黑的男子對着重新倒在地上的墨劫搖了搖頭,語氣中滿是戲謔和諷刺,“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就這樣倒下了嗎?”
“你…又是個什麼人?”阿努比亞拉驚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他隨手一掌便能秒殺戲,雖說是在戲毫無防備之下,但他們逃走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也罷,也罷。”黑衣男子對着墨劫喃喃自語,“那就給你毀了蟲族看看吧…”
帝王斑蝶和阿努比亞拉的眼中驚駭欲絕,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一步步地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原本讓人輕視的魔帝,展現了強大的力量,再被戲拼死發動的幻術所蠱惑,殺盡了自己的夥伴,然後被戲的輪迴籠罩,他們甚至還來不及歡呼,就再次發生了這種讓人難以接受的轉折。
黑衣男子輕輕前踏一步,右掌成掌刀狀,向着離他有兩米遠的阿努比亞拉斜着輕輕一揮,內斂不外散的漆黑靈力直接穿透而去,將呆站在原地的阿努比亞拉切成了兩塊肉體,那切口處甚至不流出一滴鮮血,切切口處光滑平整。隨着屍體的掉落,方纔能看到那身體內部焦黑的器官。
黑衣男子再次前踏一步,對着帝王斑蝶蒼白的容顏微微一笑,左手的食指向前一點。
“不、不要殺我。我可以給你做奴隸,可、可以滿足你想要的一切…你…”帝王斑蝶那嫵媚的臉頰立刻帶起了濃濃的驚慌,立刻向着黑衣男子說道。
聞言,黑衣男子突然停下了前點的手指,對着帝王斑蝶聞了聞,然後裂開嘴笑了,那口中滿是森白的牙齒,卻不會給人安心的微笑。
帝王斑蝶見狀,還不等喜色涌上她那蒼白的臉龐,黑衣男子再次說了一句話,就讓她陷入的無盡的恐慌之中。
“喲,翡翠綠啊。想不死?給我看看你的蟲形麼。”
那個黑衣男子說出了這句話以後,後退幾步,饒有興趣地盯着臉色蒼白的妖嬈女人,渾厚的靈力立刻封鎖了這一區域,這時,帝王斑蝶甚至連自殺都做不到。
“不做的話,恐怕會死得更慘哦。”
聽了這句話,帝王斑蝶咬了咬牙,雙手合十,一道王冠的印記在她那光潔的額頭顯現出來。緊接着,便是有一道撕裂聲,從她那顫抖的身體內傳來,她如今堅硬的身體在不允許那屬於蟲族的器官展現出來,原本長有六米上下的巨大翅膀竟然在她的身體裡舒展,屬於帝王斑蝶本體的部分紛紛想要逃出這身體的囚禁,那金色的翅膀從她的七竅間擠了出來,原本嫵媚的五官此刻被佈滿淡黃色血液的翅膀,口器以及前肢後肢籠罩,說不出的骯髒與恐怖。
“呵,真是醜死了。”
黑衣男子看着那猙獰的女人,不禁難過地搖了搖頭,輕飄飄一掌過去,淡黃色的血肉在這天地間紛飛。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來自蟲王榜前十的三個強大蟲王便盡數隕落在此。
“現在的任務,就是把這蟲族毀滅了吧。”黑衣男子瞥了一眼那血肉橫飛的帝王斑蝶,將目光轉了回來,看着這成爲了廢墟的帝都慶典大會,而此時當然沒有觀戰者,原本的觀戰者早已逃離,或者死亡。
將躺在地上的墨劫拉了起來,扶在自己肩膀上,然後黑衣男子輕輕嘆了口氣,強橫的靈力波動間,正欲騰空而起,一道近乎透明的白線扯住了他的右腳。
“這…!!”一直淡定自如的黑衣男子臉上終於浮現了不可思議的震撼,“這怎麼可能?”
又是一道白線扯住了他的左腳,隨着這次白線的出動,無盡的白線奔涌而出,那目標,赫然便是空中扶着墨劫的黑衣男子。
“烈夜!”黑衣男子咆哮一聲,墨劫仍在他的身上,只不過瞬息間便有着無盡的黑暗從黑衣男子的身上席捲而來,黑暗籠罩了這一方世界,那密密麻麻的白線衝進這黑暗間,便有着嗤啦的腐蝕聲音傳來,不過這兩者抗衡間,黑暗便是會被驅散幾分。那白線似乎是黑暗的剋星,數以百萬計的白線從地面彈出,向着那濃烈的黑暗衝去,看樣子是想要束縛黑衣男子。
“神閣….真是沒完沒了!”黑衣男子的眼睛驟然變得赤紅,猶如憤怒的墨劫一樣,隨着右掌向下一拍,地面開始瘋狂地顫抖,天空迅速變暗,彷彿狂暴的雷電即將來臨一般,空中一道巨型掌印向那白線落去,恐怖的壓迫力令那地面都陷了下去。
隨着掌印的落下,地面便是被一個巨大的凹陷所取代,那數不清的白線已然消失不見,但黑衣男子的臉色仍未有絲毫的放鬆。
“惡魔。你爲何再次降臨?”清冷高貴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讓人摸不清聲音的來源。
“既然閣主開口,那我就和你說清楚。”黑衣男子沒有試圖去找聲音的主人,對着天空冷然說道,“你不過只有一人,但看在你面子上,蟲族的事情我就不管了,把他給我救活,我自然會離去。”
“真是好算盤,他活了,蟲族滅亡還會遠嗎?”那清冷的聲音有些不屑,“不過很遺憾…這次恐怕連你,都要連根拔起了。”
“呵呵…你夠格麼?”黑衣男子冷笑一聲,話還沒說完,三道聲音傳來。
“神閣離子。”
“神閣符喏。”
“神閣嵐洛子。”之前的清冷聲音再次響起,不過再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哈哈哈哈哈…神閣…竟然與蟲族同流合污,真是骯髒啊…”聽到這三道聲音之後,黑衣男子先是臉色一變,然後便放鬆下來,悽然大笑,對着依舊昏迷不醒的墨劫說道,“恐怕這一劫,我們度不過了。不過我不會讓他們舒服的。墨劫,末劫。真是好名字。”
“你要做什麼?罪惡的惡魔。”
“哈哈,當然就是,送你們來我家。地獄!”黑衣男子咧開了嘴,那口中森白的牙齒,卻像是野獸的利齒,隨時會發出兇猛的咆哮和瘋狂的撕咬,或者是…垂死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