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寒楓和我是八字不合的,在我住院期間他抽空來看過我幾次,但每次不是嶽濤在場,就是我家老媽坐鎮。難爲他在照顧俞蘅的間隙抽出時間來想和我好好談談,可總是沒有機會,我想這大概就是天意了。
如果來的時候是嶽濤在,寒楓還能爭論幾聲互不相讓。嶽濤自從我讓他配合我演戲,更是在寒楓面前作護花使者狀,把寒楓氣得額頭青筋直冒。不過他還是初生牛犢,和嶽濤爭鋒相對指出他只是前男友而已。
如果遇到我媽,那可慘了,簡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在我媽眼裡,寒楓是個妄圖勾引她女兒卻又搞不定前女友的花心大少,小白臉,他的出現簡直就是來阻礙我和嶽濤大好姻緣的頭號敵人。我老媽現在把嶽濤視若女婿最佳人選,當然是最怕有人攪局,對付起寒楓來,比秋風掃落葉還要無情幾分。
對於老媽,寒楓敬她是長輩,心存忌憚,每次都是委委屈屈地哀怨而去。我雖然看着他的落寞也心痛如絞,可反過來想想,這本來是自己要的結果,有兩尊門神擋駕也好讓他早早死心。這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見不到我,說不上話,寒楓只好打電話發信息,想盡了一切辦法。我呢,電話自然是一概不接,任由它一聲聲催人斷腸。信息則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默默地一條條去看。寒楓的信息很長,幾乎每條都有幾百字。說他的困擾他的痛苦,也說他的決心,有些是大段地回憶。歷數我們之間的種種尤其是那激情燃燒的一夜。
我看着看着,獨自潸然淚下,心裡翻滾着一個念頭:讓我們自私一點吧。別再折磨彼此了。可最終還是狠下心來,一一地把信息刪除掉。一個女人狠心起來。到底有多狠?我常常問自己,一邊殘忍地刪除着那些值得保存一輩子地信息。
錢其昌也來探望過我一次,看我病歪歪的樣子,就先說了句:“你們何苦啊!”然後就嘀咕,“這兩人也不知道折騰什麼。一個個把自己弄那麼憔悴。”
我試探着問了一句:“他們,都還好吧?”
錢其昌就跟我說了些寒楓和俞蘅地情況給我聽,他人是很好的,自從我拜託他去照看一下俞蘅,他極其同情我們三個那一團糟的局面,也就隔三岔五地去探望他們。WWW.1 6??555
“總之,有寒楓陪着她,俞蘅就會開朗得多,如果他不在。就又會發起脾氣來,或哭或怒,很不穩定。”最後。錢其昌如是說。
正說着,卻見嶽濤拎着些水果和書籍來了。兩人客套寒暄了幾句。錢其昌就起身告辭了。走到門口時,忽又回頭想說些什麼。終究還是搖搖頭輕嘆了一聲,下樓而去。
我從嶽濤帶來的書裡揀了一本隨意翻看着,嶽濤笑嘻嘻地問我:“你可少看書多養神啊,我本來不想給你買書的,實在是看你無聊地很。對了,剛纔那位是哪路神仙啊?”
我大概說了和錢其昌認識的過程,他才真正笑得眉頭開了,這個人何其多心啊。
按說我也算是偶感風寒,可大概是突逢變故,心力交瘁的緣故,懨懨地病了足有一個月。到後來我雖然乏力,也還是可以走動走動,也不用打點滴,只需靜養而已。我吵着要出院,嶽濤卻阻止我,說在醫院裡還可以有人好好照顧,如果我一個人回去,連弄點好吃的都難。
其實我也可以回家吵擾父母的,後來想想他們年紀大了,我不去照顧他們也罷了,還要添麻煩也實在是不好意思。另一個重大原因就是,我是最怕我媽的叨咕勁,所以也就躲在醫院樂得清閒。她和爸爸兩三天來一次,給我弄點吃的,這樣就比天天念緊箍咒要好多了。
醫院裡的晚飯吃得早,趁着天色沒有黑下來,我一個人散步到了小花園裡。桂花謝了很多,空氣裡卻依然香氣襲人。涼風吹來,我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披着的薄外套。
“冷嗎?”是寒楓地聲音,我猛然轉身,見他站在我一米開外看着我,眼睛裡的火焰明滅不已。
他瘦了,鼻翼邊竟有了一道淺淺細紋,顯得有些憔悴,只是那雙眼睛明亮得叫人不敢直視。
我心虛地垂下眼簾,心痛着他的變化。相見爭如不見,你又何苦要來。
兩個葉至穎在心中吵架,一個說:那麼想他,還不撲上去抱抱他?另一個說:不行不行,那樣會前功盡棄。
“俞蘅還好吧?”千言萬語,最後問出地竟是這樣的一句。我苦笑着,想我們之間曾幾何時只剩下這個話題嗎?
他走近我,仔細打量着我地蒼白麪容,嘆口氣問:“你不在意,會病成這樣?”
我鐵口不改地死性子:“人食五穀麼,病起來沒有原因的。”
寒楓甩甩頭,一副不與我爭辯地放棄。他找個雙人木椅坐下,拉拉我衣角,我順勢坐了,又稍稍挪開些。他彷彿看出我的刻意,又是苦苦一笑。我忽然覺得今天的寒楓和以往有些不同,似乎成熟冷靜了許多,是這場情殤讓他長大了嗎?
寒楓表情負雜地看着我,終於開口說:“其實我是來作最後一次努力的,雖然答案可能還是一樣。你真的決定要和嶽濤在一起嗎?”
我心頭一凜,玩味着他那句最後一次努力,他要放棄了吧?我一直都希望他能放棄了,安心和俞蘅在一起,可是他真的不再糾纏於我們的感情,那種失落感還是洶涌地將我包圍了起來。
看我不語,他自顧自說了下去,“既然我們之間已經不再可能,那麼就算今天我是來向你告別的吧,我要離開這個城市了。”
“離開?”我應聲蟲似的重複着他的話,“離開嗎?你要到哪裡去?”事情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寒楓告訴我,他在近期裡面去面試了一份工作,那個公司要在南方的一個新興城市發展,需要銷售人才。招聘雖然是在我們城市,可工作卻需要在那邊,其實就是要到南方去開拓疆土,起碼得有兩年功夫才能回來。
他還在考慮中,如果我能改變初衷,他就不打算去了。用他的話來說是,如果我仍然維持原判,他就沒什麼好留戀的了,他決定去新的環境歷練一番,做出點名堂來。
我詫異着問他:“那俞蘅呢,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拋棄她走掉呢?”
“我怎麼可能拋棄她呢,在她病好前我還是會作爲她的男朋友身份與她交往的。只是醫生和我談過了,俞蘅現在對我,是一種依賴性的強迫症,是非正常的。如果我在她面前頻繁地出現,對她的病不利,她會拒絕和其他人有交往,只以我爲她的全部世界。這樣對她的心理來說,只會走進死衚衕。”
“那你離開她去他鄉工作,等於是給她強制性斷奶?”
“呵呵,”他笑了起來,“你形容得很貼切啊,醫生也說這個和斷奶是一樣性質的。”
我茫然地看着前方暗下來的樹影,總覺得有些什麼是在我的安排之外的。我成全他們,是希望他們能廝守在一起,可現在的結果卻是寒楓要遠離我們的城市,我到底做對了嗎?
他瀟灑地站了起來:“好了至穎,我想離開一段時間也好,我們都需要冷靜,好好想想今後的路該怎麼走。我沒有放棄,只要你不結婚,我是不會放棄的!只是我也知道,現在要誰一下子改變現狀也確實不可能。”
我還是不放心俞蘅,“可是,你走了,她真的不會有事嗎?”
“有醫生和心理督導在呢,還有近來錢其昌常常來看望俞蘅的,俞蘅也願意跟他說話。我拜託了他,叫他能抽空去探望探望她,給她解悶,他也答應了。”
看他都處理得頭頭是道的,我無言地站起身來,和他握別,心裡涌起某個臺灣女作家小說裡的詩句:從此後,你是一則天氣在他鄉,給我永遠的秋和冬。。我記不起全部,只記得那首小詩彷彿叫做《斷訊》。
“回去吧,夜風涼了,別再受了風寒,我們再見吧!你要保重!”
他用力握着我的手,掌心溫暖而有力。
我回握他,手心冰涼,心裡想着,真的要斷訊了,自此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