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子寧一聽“天山怪俠”四個字,不禁一怔,難道眼前這位身瘦如柴,其貌不揚,行爲怪異的人,就是武林中早負盛名的天山怪俠雲中燕?他曾聽師母說,武林中輕功超絕的,就數天山怪俠了,他明明在你跟前,轉眼之間,身在千里之外,他就來無蹤,去無影,行使仗義怪異,與人不同。因爲他輕功超絕,武林中人士送了他一個綽號雲中燕,反而將他的真名淹沒了,一般人只知道天山怪俠雲中燕,而不知道他叫李士水。董子寧今天親眼目睹,怪俠果然是怪俠,看他今日的行爲,就與一般行俠仗義的人不同,初初一看,荒誕古怪,叫人發笑不已,原來他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天山怪俠。
烏老大慌忙說:“原來是天山怪俠,我烏老大有眼無珠,失敬了!”
“嗨!烏老大,你別跟我來這一套,你發了三掌,應輪到我了!”
“好,我接你三招。”
“好,烏老大,我第一掌要拍你胸心的膻中穴,小心。”
董子寧聽了又是奇異,哪有未發掌前就先告訴對方要拍的穴位?果然,雲中燕輕輕一掌向烏老大胸口的膻中穴拍來。烏老大深知綿掌功的厲害,不敢怠慢,早已運氣,抖出自己鐵罩衫的功力接招。雲中燕掌力接及烏老大胸口,雖然給鐵罩衫功盪開,但掌力已將他打得後退三步。第一招,烏老大就處在下風。
雲中燕讚了一句,“好俊的鐵衫罩之功。烏老大,注意接招,第二掌,我要拍你腦後玉枕穴。”
烏老大一愕,暗想,掌力從前面發來,會轉到腦後去的?難道他發的掌力會轉彎反射?想着,雲中燕掌力早已發出,他感到一股掌力從自己頭上飄過,轉眼之間,掌力迴旋,“啪”的一聲,烏老大腦後捱了一掌力,頓感眼前金星亂飛,一口鮮血噴出,“轟”的一下,他那魁梧的身軀便倒在河灘上。
雲中燕走了過去,點了他幾處穴位,制止他吐血,又給他服了一顆藥丸,使不至於喪命。幸而雲中燕發出的只是五成的綿掌功,又是迴旋的掌力,不然,烏老大早已腦漿迸出,一命嗚呼,就是“三不醫”徐神仙來,也無能爲力。
雲中燕說:“烏老大,這次我僥倖勝了,劃出的道道怎樣?”
“我決不翻悔,木橋我三天內修好。”
“金鞭俠呢?”
“那是陳……”
烏老大話沒說完,雲中燕驀然見眼前一道綠光一閃,烏老大慘叫一聲,胸口一道細血絲射出,便不能動彈了。雲中燕跳起來,叫聲:“不好!我們中暗算了!”他迅速出手,點了烏老大傷口四周穴位,對董子寧說:“老弟,你看着他,我去追那兇手。”隨着身形一晃,雲中燕抖展輕功,如流星閃電,直朝暗器飛來的方向飛去,轉眼之間,便消失在峻山迭峰之中。
董子寧初時還茫然不解,走近一着,心中更是駭然,烏老大所中的暗器,不是什麼暗器,而是一支松針葉,松針葉能當暗器使用,已叫人不可思議了,而今竟能從遠處穿透人體,置人於死地,那人發射暗器的勁力,武功之精湛,內力之深厚,可想而知了。他伸手去摸摸烏老大的胸口,裡面的一顆心早已停止跳動,人已死去,儘管天山怪俠封了傷口四周穴位,也不能挽救。烏老大死了,殺害金鞭俠一門的線索也就斷了!董子寧悵然若失,他望望河邊四周,那幾位過渡人早已不知何時離開,除了眼前的青山、綠水、叢林,再也沒有人跡。這個殺害烏老大的兇手是誰?他武功既然這樣精湛,爲什麼不敢露面,要在暗處下手?只有一個解釋,他就是參加了殺害金鞭俠一門的人,大概烏老大與他在一起,眼見烏老大要說出來,便殺人滅口。同時他又暗暗奇異,天山怪俠怎麼知道烏老大與金鞭俠一門之死有關係呢?看來,他今天來找烏老大,不單是因爲烏老大拆毀木橋,強收過渡費這事而來,顯然是爲金鞭俠而來。有這位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天山怪俠出來追查害金鞭俠一門之人,那太好了!憑天山怪俠的武功,行爲的怪異,不難找出兇手,弄明真相,平息武林中的刀光劍影,那真是爲武林人士造福。這時,董子寧真希望天山怪俠能將殺害烏老大的兇手緝回。正想着,他眼前黑影一晃,一看,天山怪俠回來了,董子寧大喜,忙問:“李大俠,追到那兇手了?”
雲中燕搖搖頭:“這人詭秘異常,我連他的影子也找不見。老弟,烏老人怎麼樣了?”
“死了!”
“死了!?”
雲中燕略吃一驚,看着死去的烏老大,又仔細觀察傷處,嘆息一聲:“是我一下大意,害了烏老大一條命。”
“這怎麼能怪大俠呢?”
“老弟,我應該早就想到,盤問烏老大時,應該先觀察四周,我一時沒注意,白白叫烏老大送了一條命,老弟,烏老大臨死時說了些什麼?”
“你剛走,他就死了!”
雲中燕又吃一驚:“這樣快?”說時,又仔細觀察烏老大胸口上的松針葉。
董子寧說:“我也想不到一寸松葉,就可以置人於死地。”
半晌,雲中燕說:“不!這不是一般松葉,而是上過毒藥的,見血就封喉,誰也救不了。”
董子寧又是一怔:“這樣厲害!?”
“是呀,這種毒藥,只有碧雲峰手下的司毒幫幫主陳奇仁纔有。”
“那兇手是司毒幫幫主了!烏老大也說過‘那是陳’就一下中了暗器。”
雲中燕搖搖頭說:“司毒幫陳幫主的武功我見過,他除了施毒功夫高超外,其他武功平庸,沒有發射暗器這人這樣厲害,從他的行動和發射暗器來看,此人輕功與我不相上下,而內力比我強多了!我今後不能不提防一點。老弟,我耽擱了你不少時刻,你趕路吧,烏老大的後事我來處理。”
董子寧忍不住地問:“大俠,你是追查殺害金鞭俠一門的兇手,纔來找烏老大的?”
“對!可惜烏老大死了,線頭斷了,現在我只好去找司毒幫幫主,雖然我不相信是陳幫主幹的,但多少總可以摸到一些蛛絲馬跡。”
董子寧又試探一句:“武林界人士不是說,殺害金鞭俠一門的兇手,是碧雲峰的人乾的嗎?何況陳幫主也是碧雲峰的人。”
雲中燕看了董子寧一眼,微微一笑,問:“老弟,我要是沒看錯,你是玄武一派的人吧?”
董於寧暗暗驚訝天山怪俠的目光敏銳,慌忙說:“在下正是武夷派的門下弟子董子寧。”
“董老弟,怪不得你也那麼說了!我可不像我老婆那樣,喜歡道聽途說,捕風捉影,誤傷無辜。”
董子寧一聽,知道天山怪俠話中有話,將玄武一派的人說成是喜歡道聽途說的婦人之見,要是在以往,他準會發怒,但這時他不去計較了,何況自己自從見到小魔女之後,已改變了看法,也正要追查殺害金鞭俠一門的真正凶手哩,於是說:“大俠說的是,在下想追查真正的殺人兇手。”
雲中燕略現奇異:“你!?你們正派武林,不是雲集衡山,專找碧雲峰人較量,爲金鞭俠一門報仇嗎?”
“是,不過在下這次出來,碰上了一個人,聽了她的話後,感到再不能只聽一面之詞,草率行事了。”
“哦!?你碰上了什麼人?聽了什麼話?”
董子寧於是將見到小魔女、韋媽媽的情景和談話—一說了出來。雲中燕一聽,既驚訝董子寧的爲人坦率,也讚賞他的俠義行爲,說:“董老弟,難得你能摒棄門戶偏見,在當今武林中不可多得。不過,這樣一來,你就會遭到一些人的非議,而玄武派人更會將你當成叛逆人物了。”
“在下只求弄明真相,將真正殺害金鞭俠一門的大惡人找出來,在武林中公佈,平息一場械鬥,個人的一切,就不去計較了!”
“老弟想得太天真了,就算老弟查出了真正的兇手,也不能平息武林中的紛爭。”
“爲什麼不能?”
“俗話說,一山不能藏兩虎,武林中就有不少的人,互相爭雄,希望自己一派稱雄武林,容不得他派存在,甚至暗施陰謀,挑動鬥爭,正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武林中象老弟這樣,能有幾個?”
董子寧一時沉默無語,雲中燕又說:“董老弟,我想奉勸你一句。”
“大俠有什麼賜教?在下聆聽。”
“金鞭俠一事,老弟最好不要捲進去。”
董子寧愕然,問:“爲什麼?”
“老弟一卷入,馬上就有殺身之禍。”
“有這般嚴重?”
“老弟,你難道不見烏老大之死?殺害烏老大的人,必然與殺害金鞭俠一門有關,而此人武功極高,行動詭秘,若是讓此人知道你在追查,只要你稍爲知道一點真情,他必然將你置於死地,進行滅口。”
董子寧一時怫然:“既然此人武功極高,大俠又何以要去追查?”
雲中燕哈哈大笑:“看來,老弟似在怪我了,我自問,我還可似招架他四五招。”
“在下自知武功不濟,但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好,好,那我多言了!老弟,你一定要插手,我還是想說一下,希望你小心從事,不露聲色,以智取勝,萬萬不可張揚,半點風聲也不能傳到此人耳中。”
董子寧深深一揖:“多謝大俠指點,在下謹記在心,不敢魯莽從事。”
正所謂有些人幾十年朝夕相處,仍不能相互瞭解,如同路人;而有一些人卻一見如故,彷彿結交多年的摯友。董子寧和雲中燕,正是這樣一見如故的人,相互坦誠,傾吐心事,直言以對。雲中燕拍拍董子寧:“老弟,你別大俠小俠的叫了,你乾脆叫我老兄好了,要不,我們結爲兄弟,好不好?我一生最遺憾的,就是沒有一個象你這樣的好兄弟。”
董子寧聽得又驚又喜:“要是大俠不嫌棄,在下願拜大俠爲兄長。”
“你怎麼說我嫌棄你呵!”
“那麼,請兄長在上,受小弟一拜。”董子寧說完,就在河灘上跪下,深深地向雲中燕拜了三拜。雲中燕慌忙扶起他來:“兄弟,你又何必行此大禮?”
“兄長,小弟焉有不拜之理!”
“好,好,兄弟,我們將烏老大埋了吧,然後到前面找一處酒家暢懷痛飲。”
於是,他們料理完烏老大的後事,就沿着山中小道,到了一個小鎮,去到一間清靜的小酒店。雲中燕一看,便說:“兄弟,我們就在這間酒店吧!”
“好!”
酒店老闆是個五十歲上下的人,一臉笑容迎了出來,問他們要飲什麼酒。雲中燕說:“不用問,你把你店裡最好的酒拿出來好了!菜嗎,也把你店最拿手的好菜炒四碟上來。”
“我們店裡最拿手的好菜是辣子雞,什錦豆腐和紅燒牛肉。”
“好,好,都拿上來吧!”雲中燕將五兩銀子往檯面一放,“老闆,這夠不夠酒飯錢?”
“有多了!”
“有多就給你吧!酒菜最好快點拿出來。”
“是!”
不一會,酒菜果然全部擺上來。雲中燕剛飲下一杯酒,看了店老闆一眼,突然叫起來:“嗨!我幾乎忘記一件大事了!店老闆,你來一下。”
董子寧愕然:“大哥,你忘記了什麼大事了?”
“兄弟,這不能對你說,只能對店老闆說。喂!店老闆,你來呀!”
董子寧心想,我這位新結拜的兄長又來怪異行爲了。
店老闆走過來問:“客官,有什麼吩咐?”
“店老闆,昨夜裡,我發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玉皇大帝打我的屁股,說我一不敬天,二不拜地,三不孝敬神靈。”
董子寧聽了想發笑,又不敢笑出來。而店老闆怔怔地望着,不明白這位客官爲什麼要說這樣的話。
“店老闆,玉皇大帝在打我的屁股時,你也好象站在旁邊。”
店老闆說:“客官,別開玩笑,老漢可受不起。”
“真的,你是在旁邊呵!還爲我求情哩!玉皇大帝說,
‘不打屁股也行,得做件好事,這裡有座木橋給人拆毀了,如你肯出錢去把它修好,我就不打屁股。’我說:‘只要不打我屁股,我願出錢修。’玉皇大帝說:‘好,你就把錢交給他好了,他代你請人修。’店老闆,玉皇大帝指的他,就是你。現在我把錢帶來了,麻煩你去請人修橋吧!”說着,雲中燕將那十五兩紋銀放在桌面上。
店老闆看得又驚又喜:“客官,真的有這樣的夢?”
“我敢講假嗎?要不,我能不心疼這十五兩銀子?我是怕失信遭玉皇大帝懲罰我呵!店老闆,錢我出了,你若不去請人修,是你的事,玉皇大帝要打屁股,只有打你的屁股了。”
店老闆一想,又爲難起來,說:“客官,修橋補路,是件善事,可是那座木橋,是個惡人拆毀的,我惹不起他。”
“店老闆,當時我也是這樣說呵,玉皇大帝叫我放心,他已派天兵下界將這惡人收了去,我今天特意跑到那裡看,果然那惡人死了。”
“真的!?”
“店老闆,我能騙你嗎?”
董子寧這時說:“店老闆,是真的,那個惡人已經死了。”
店老闆說:“既然這樣,我老漢明天就去請人修橋。”在此以前,他也已聽人說過,今天有人在那裡懲治了那個惡人。
“店老闆,三天後我再來這裡看看。”
“客官你放心好了,那座橋工程不大,一兩天便可修起來,何況它還有些舊基礎哩!”
“店老闆,你真是個好人,怪不得昨夜你能在玉皇大帝面前爲我求情。”
董子寧聽了心裡直髮笑,同時也佩服這位新結拜的兄長,行俠仗義不露名,更不顯耀宣揚自己,這纔是真正俠義者的行爲。
不一會,雲中燕問:“兄弟,吃飽了沒有?”
“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