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燒?
望向俏臉帶着不正常紅暈的吳玥樾,李嬌甜心中揪緊,頭皮發麻,似乎無法喘息。
狠狠地剜了一眼楚景颯。
“現在怎麼辦?”
她懷孕,還不能用藥,而且明天……
眼神不自覺地看向緊抿薄脣,一臉冷肅,渾身泛着寒意的男人身上。
楚景颯臉色變來變去,最終……
“推遲。”
“什麼?”
湊!
李嬌甜不敢置信地驚呼一聲,像看瘋子一般的眼神看向楚景颯。
咋舌。
“難懂你不知道,推遲婚禮代表着什麼嗎?”
不僅是這人信用的問題,而且,還要面對衆多雜誌媒體的口誅筆伐,面對親人朋友的質問追討,面對所有關注這件事情的人的異樣目光。
有那麼一瞬間,李嬌甜甚至懷疑。
楚景颯愛吳玥樾,深入骨髓。
可看着對方那明亮的雙眼,面無表情地神態,瞬間泄氣。
嚶嚀一聲,吳玥樾艱難地睜開眼睛,琉璃一般的瞳孔在燈光的照射下,似乎能直達人的眼底。
楚景颯差點被這種純然的目光燙傷。
狼狽地轉過身去,伸手的李嬌甜直接將人扒拉開,笑着湊了上去。
伸手覆上對方的發頂,臉色再次一變。
機關槍一般的嘴巴突突地朝楚景颯開火,聲音激憤而高昂。
“你難道不知道她衣服是溼的嗎?難道不知道頭頭髮也是溼的?你不想要她肚子裡的孩子,你早說啊,何必這樣惺惺作態?”
吳玥樾有氣無力地扯扯脣角,伸手輕輕地覆上肚子,臉上的紅暈慢慢擴散開來,似乎蔓延到全身。
“甜甜,我沒事!”
輕飄飄的聲音似乎來直接九天之上,沒有着力點。
“沒事?這都還沒事!你難道不知道,你自己發燒,肚子裡的孩子也會跟着受罪的。”
尖銳的聲音格外刺耳。
吳玥樾卻心中漸暖,艱難地撐起身子,想要換衣服。
至於旁邊的楚景颯,早就在李嬌甜開口的時候,擰眉下樓。
“什麼?我不同意。胡鬧,簡直是胡鬧!”
楚宏濤大晚上接到兒子的電話,氣的臉色鐵青,伸手重重地拍着桌子,氣的吹鬍子瞪眼的。
楚景颯冷冰冰的聲音輕飄飄地砸了下來,雷霆萬鈞。
“我找爺爺。”
張張嘴巴,似乎被一團棉花堵住嗓子一般,無法開口。
楚宏濤臉色一變再變,終於揮揮手,冷喝一聲。
“不管你爺爺怎麼說,我都不會同意。我楚宏濤丟不起那臉。”
簡直是胡鬧,在這節骨眼上說要推遲婚禮?
真當自己臉白?
明天會來多少長輩同事,難道他不知道嗎?
臉色鐵青,絲毫不留情面地開口。
“我不管,總之我要你們明天給我好好地出現在婚禮現場,不然……”
想要威脅,卻無力下手。
楚宏濤焦灼地扒拉扒拉頭髮,憤恨地咬牙。
“不然,以後的婚禮,你們自己看着辦。”
楚景颯狹長的鳳眼微微一眯。
“好!”
一個字,氣得楚宏濤就是一個倒仰。
掛斷電話,直接上樓。
目標只有一個,告狀!
“糊塗!老糊塗!”
楚老爺子聽完兒子憤怒的聲音,差點沒一個耳光打上去,厲喝一聲。
“難道,孩子這麼晚打電話過來,你就沒問問,因爲什麼事情要往後拖延一天嘛?”
腦海中的那根弦徹底斷掉。
可一直以來維持的尊嚴和麪子不容楚宏濤低頭認錯,依舊漲紅着臉,梗着脖子開口。
“不管什麼事,這時候延遲在外人看來,都是笑話。”
他剛上任,目光炯炯盯着他錯處的人,不止那麼一兩個。
楚老爺子冷哼一聲,伸手將手中的書扔在黃梨木的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一張老臉,溝壑縱橫,厲色遍佈。
“當年,你執意娶菲菲母親時,你是怎麼告訴我的?”
更何況,那個孩子的最終目的……
閉了閉渾濁的眼睛,楚老爺子心中微涼。
楚宏濤臉上尷尬一閃而逝,激動地拔高聲音,手指揮舞。
“爸,你不能把這兩件事情混爲一談,好不好?我們今時不同往日。”
哼!
冷哼一聲,楚老爺子坐在黃梨木雕成的椅子上,渾濁的眼睛透露着銳利的精光。
怪不得這麼多年,那孩子始終跟他不親近!
估計是心冷了吧?
“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那孩子心中有數。”
“爸,你不能這樣!他有什麼數?有數的話就不會胡鬧,未婚先孕不說,這時候還拿婚姻當兒戲。您知道他要娶的人,公然頂撞未來公公……”
話音未落,便被楚老爺子一聲厲喝打斷。
“夠了!跟兒媳婦吵架,你也算能耐!”
一句話,臊得楚宏濤面紅耳赤,一張老臉幾乎能滴出水來。
楚宏濤剛出門,阮詩玲就贏了上來,保養得宜的臉上憂心忡忡,眉頭擰緊。
“楚哥,老爺子怎麼說?”
手指捏緊,如水的眼神泛着擔憂。
刻意壓低聲音,怒意盎然。
“還能怎麼樣?按照楚景颯說的辦!家裡面,什麼時候他成了說一不二的人物。真是慣的。”
眼中精芒一師範,阮詩玲擡步跟上,挽住楚宏濤的胳膊,輕聲細語。
“既然老爺子這麼說,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
兩人相攜離開,卻沒發現在遠處樓梯間佇立的單薄身影。
“楚總,吳小姐這是悲痛交加,加上外風入體導致的發燒。只是礙於身體狀況,不能吃藥,今晚掛點生理鹽水,稍微加點退燒成分吧!”
楚景颯有些緊張,往前兩步,黑白分明的瞳孔亮的嚇人。
“那孩子呢?有沒有什麼危險?”
家庭醫生訝然地看着楚景颯,眼中蘊滿笑容。
搖搖頭。
“沒事,只要滴慢點,小心照顧,沒什麼大礙。”
楚景颯這才鬆了口氣。
李嬌甜也跟着放鬆了身體,忙亂地給吳玥樾換手帕,用酒精擦拭手腳。
吳玥樾把醫生的話聽在耳中,閉上眼睛沉默一分。
“甜甜,告訴楚景颯,婚禮照常進行。”
李嬌甜倒抽一口冷氣,伸手去摸吳玥樾的額頭,送她幾個大大的衛生眼。
沒好氣地開口。“你這是燒糊塗了吧?”
吳玥樾搖搖頭,蒼白的小臉上慢慢扯出一抹淺笑來,烏溜溜的大眼睛帶着緬懷。
聲音低微,卻在這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
“我告訴過爸爸媽媽,我明天就結婚了,不能言而無信。”
就像是在他們離開時,保證過一定會照顧好哥哥一樣。
李嬌甜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
站起身指着吳玥樾破口大罵。
“吳玥樾,伯父伯母對待你像親生女兒。所以他們只會希望看到你幸福,你懂不懂?”
顫抖着紅脣,吳玥樾閉上眼睛,滾燙的淚水順着臉頰蜿蜒而下,消失在鬢髮間。
聲音哽咽,眸子卻黑的發亮。
“甜甜,我好難過。”
撲在李嬌甜懷裡面,痛哭失聲。
這一段時間的壓抑和委屈,似乎在這一時刻才猶如火山爆發,痛痛快快地哭了個酣暢淋漓。
養父母去世,被哥哥出賣,代孕母親,被逼結婚……
一樁樁,一件件,壓得她無法喘息。
肩膀被淚水溼透。
李嬌甜小心翼翼地扶着吳玥樾躺倒在牀上,拿起毛巾給她敷敷眼睛和額頭,心中倒是鬆了口氣。
玥樾就是這樣,喜歡把事情藏在心裡面不說。
輕輕嘆息一聲,端着水盆離開屋子,卻在門口見到正把自己藏在陰影中,默默抽菸的男人,眼神一閃。
“你別多心,玥樾她,只是太苦!”
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屋子,李嬌甜聲音泛着涼意,如同外面冰冷的雨滴。
“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好不容易有個人領養,結果人家很快生了孩子,她又被送回去。孩子大了,沒人去領養,之後幸運遇到之後的養父母,從此被捧在手心裡。可是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
深吸一口氣,瞟了一眼逆光站立的男人,嘆息一聲。
“伯父伯母出了車禍,剩下玥樾和林宇飛相依爲命。”
話風一轉,犀利的眼睛帶着真摯的謝意。
“或許之前我會反對玥樾跟你在一起,可今晚的事情,謝謝,不管你是爲了玥樾,還是爲了……孩子。”
謝謝這兩個字,像兩把尖銳的刀子,狠狠地捅進楚景颯的心窩。
吳玥樾那帶着不正常紅暈的蒼白小臉,在楚景颯腦海中時隱時現。
手指將那明明滅滅的火光掐滅,扔下。
順着那弧度,李嬌甜才低頭看到地上凌亂散落的菸蒂。
眼眸一閃,眸光漸冷。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冷冷地開口,平鋪直敘的聲音似乎不帶任何感情。
不知是寬慰自己,還是說服別人。
擡步走人,高大的身影在這個微涼的夜色中帶着蕭索和寂靜。
李嬌甜忽然想到吳玥樾的叮囑,擡高聲音。
“明天的婚禮繼續吧!玥樾可以堅持。”
男人倏然轉身,凌厲的目光帶着迫人的威勢,久居高位的氣勢凜然大開。
許久,轉身,離開。
李嬌甜在他身後翻了個白眼,隨後撓頭。
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凌晨四點鐘。
身穿工作制服的人魚貫而入,打破了整個別墅的寧靜。
一瞬間,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