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菲菲有些時候，說話其實很會拿捏人心。
就好像現在。
她知道自己的母親啊，很疼愛她這個女兒，是看不得她受一點苦啊。
而現在她軟下自己的態度，又說一些貼心的話語。
阮詩玲本來被她氣得不輕，但聽到這些話語，也不由自主地覺得：呃，自己的女兒還是挺會心疼她這個母親的嘛。
正是這樣想着，阮詩玲那憋悶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她看了一眼身側的楚菲菲，有些無奈地說道，“你爹地說不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想了想，阮詩玲覺得有些事情還是得跟楚菲菲說一下，省得楚菲菲心裡不舒服，到時候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了。
“不過，你既然不想出國，等到時候出院了，你好好跟你爹地道個歉，嗯？”
只要服個軟，在楚宏濤的面前撒撒嬌，相信楚宏濤也會像以前一樣，不會介意楚菲菲所說過的話。
阮詩玲把一切計算得很好，但她忘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楚宏濤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打算管她們了，而她們現在說的話，到時候真的能夠實施嗎？
還真的很難啊。
不過，現在的阮詩玲自然沒考慮到那些事情了。
畢竟以往不管楚菲菲做什麼事情，只要服個軟撒個嬌楚宏濤都會選擇原諒的，現在也一定會這樣。
因爲有這樣的心態，阮詩玲倒是放鬆。
至於楚菲菲？
聽到阮詩玲的話第一瞬間，她可是很不願意的。
想到楚宏濤一定要自己出國，再想到他之前那樣的冷硬態度，楚菲菲心裡有些埋怨楚宏濤。
覺得他變了。
事實上楚宏濤變了嗎？
確實是變了的。
已經中年接近老年的他，卻是要經歷生活的磨礪，再加上阮詩玲和楚菲菲母女二人的變化，都讓他深切地感受到他自己曾經所做的事情，錯得有多麼的離譜！
是的。
離譜。
但，楚宏濤變了，就對楚菲菲不疼愛了嗎？
當然不是這樣。
事實上楚宏濤心裡還是很疼愛這個女兒的，只是楚菲菲她自己囂張跋扈又被寵愛慣了，稍微有一點不如意的她都覺得是別人的錯，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有什麼錯誤的地方。
她也沒有真心地考慮過，究竟是楚宏濤對她變了，還是她對楚宏濤的態度變了。
所以說啊，自私的人她永遠都這麼自私，完全不會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有錯，反而把所有的事情都歸結到別人的身上。
想想，楚宏濤還是挺悲哀的。
不過嘛，楚菲菲心裡不願意歸不願意，現在阮詩玲說了，加上她自己確實還要依附楚宏濤，自然而然就答應了下來。
“好的，媽咪。”
阮詩玲見她這麼聽話，之前的那些悶氣也終於消散了去。
她無奈又寵愛地摸了摸楚菲菲的腦袋，似是有些欣慰。
……
而此時，離開了醫院的楚宏濤，坐在自己的車裡，想到楚菲菲和阮詩玲二人的態度，他的腦仁是疼了又疼。
恰逢在這個時候，他手機響起了來電鈴聲。
他有些煩躁，正想着誰這麼沒眼色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然而，當他看到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時，身子微微一顫，那一雙眼裡閃過了一陣陣無奈和愧疚，最終歸於平靜。
手機鈴聲依舊在響着，從一個方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分明就是——景颯！
這個景颯，當然是楚景颯了。
楚宏濤本來不打算接電話，而電話的那頭，似乎只要他不接電話，就會一直打下去。
很清楚楚景颯打電話前來的真正目的，楚宏濤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摁下了綠色的接聽鍵。
“喂——”
楚宏濤的聲音有着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顫慄，大概是有些事情看開了，而他自己心底也覺得自己是真的對不起這個兒子了，所以那股愧疚就在這個時候，不停地涌上來，連他自己都無法制止。
楚景颯並非聽不出來楚宏濤聲音的異樣，他只是輕挑了一下眉頭，卻沒有多問。
他和這個父親，現在還真的沒有多少感情，有的不過是血緣之間的羈絆而已。
“事情做好了嗎？”
楚景颯沒有廢話，說話的時候直擊主題。
坐在駕駛座上，拿着手機的楚宏濤渾身一震，他囁嚅着嘴角，想要找個藉口，但最終還是誠實地回答了。
“她不願意出國。”
大概是因爲電話的那頭沉默了好大一會，楚宏濤自己心底也有些慌慌的，連忙說道，“景颯，她受傷了正在住院，現在真的不適合出國……”
怎麼說都是女兒啊，他又怎麼可能真的說不理就不理呢。
這邊楚宏濤爲楚菲菲說着好話，殊不知的是，電話那邊的楚景颯，面前正放着一份資料，赫然是關於楚菲菲的。
而那資料中，詳細得連楚菲菲幾歲戒奶，小時候做過什麼惡作劇都清清楚楚！
至於昨天發生的事情？
噢~正好在這一份資料中。
“我說了，只要沒死，都送出國。看來你並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楚景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別以爲用受傷這一個藉口就可以瞞過我。”楚景颯掃了一眼那關於楚菲菲傷勢的報告，嘴角扯起了一抹冷笑，“不過是不小心劃傷，連手腕都沒有割到。”
“究竟是住院呢還是藉着這個理由，作爲逃避出國的藉口，嗯？”
楚景颯的聲音涼薄又冷，這邊的楚宏濤聽了渾身都不自覺地顫抖。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楚宏濤一聽這話，就已經明白過來，楚景颯那邊已經得到了消息。
再想到自己剛纔居然還抱着僥倖，對楚景颯說那些話，可是現在卻被楚景颯狠狠的打臉！
想到楚景颯可能因爲自己說的這一些話對他不滿，楚宏濤心裡微微一驚，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已經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麼了。
爲楚菲菲辯解？
沒用的。
想來楚景颯已經把這些事情都瞭解到心裡了，他現在多說根本沒用。
說不定，說出來了楚景颯只會厭惡他而已。
“你忘記我說的嗎？如果不出國……”
那邊楚景颯的話還沒說完，這邊楚宏濤的身子已經微微一顫。
忘記？
怎麼可能忘記！
在他的這一番話中，楚宏濤不由地陷入了之前的回憶當中。
……
自從離開楚家，楚宏濤已經很久沒有和楚景颯見過面了，甚至連電話都沒有通。
但今天，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赫然是好一段時間沒見的楚景颯。
楚宏濤心中震驚又帶着驚喜。
他完全沒有想到，楚景颯會給他打電話！
懷着無比激動的心情，楚宏濤按下了綠色的接聽鍵。
“喂。”
電話那頭傳來了專屬楚景颯的低沉磁性嗓音。
楚宏濤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熱淚盈眶！
是的。他想哭。
因爲生活的磨礪，他終於看到了一些往日隱藏得很深的問題。
現在再接到楚景颯的電話，他的心裡是各種愧疚又帶着難受。
即使楚景颯沒有喊他一聲‘爸爸’，甚至連個稱呼都沒有，只是一個‘喂’，楚宏濤心裡的情緒都難以抑制。
“喂~”
他迴應的嗓音有點顫抖，依舊有些不敢置信。
“有空嗎。”
電話那頭再次傳來了楚景颯的嗓音。
楚宏濤心裡更是驚訝，他甚至不敢去多想這一句話外帶着的意思。
問他有空嗎……
是不是，是不是……
楚宏濤沒敢想下去，但還是顫抖着迴應，“有，有的……”
“出來見個面吧。”
楚景颯說完這一句，又說了一個地址，掛斷了電話。
嘟嘟嘟——
手機裡傳來了長長的‘嘟’聲，好一會楚宏濤才反應過來。
想到楚景颯居然約他出去見面，他的心裡就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激動！
景颯約他，是不是代表他原諒他這個爸爸了？
想到這種可能，楚宏濤心裡更是激動。
他好像一個剛剛談戀愛的毛頭小子，換上自己平日裡最體面的服裝，把自己整理得一絲不苟的，直到確認他自己現在這個模樣，並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他纔開始出門。
市中心著名的咖啡廳裡。
楚宏濤來到的時候，和服務員報了個號，由服務員帶着進入一間包廂裡。
出乎意料的是，楚景颯已經到了，而且正坐在位置上，安恬地喝着咖啡，看起來比以往的樣子要溫順許多。
楚宏濤的心肝兒啊，不停地顫啊顫，甚至他西裝下的雙手都在抖着。
服務員很快就拉開了椅子，楚宏濤坐了下去，勉強穩住自己的神態，這纔沒有讓自己失態。
“先生，請問您要點什麼？”
服務員恭敬地彎着自己的身子，等待着楚宏濤的迴應。
勉強穩住自己神態的楚宏濤，點了一杯咖啡。
父子二人相對坐着，卻沒有任何的話語。
直到服務員把咖啡端上來，包廂門被關上。
楚宏濤終於按捺不住了，開口問道，“你，最近過得還好嗎？你爺爺他，身子怎麼樣？”
因爲離開了楚家，他現在也不能夠回楚家了。
他不敢打電話，所以對於楚老爺子的情況他也是一無所知。
楚景颯掃了他一眼，臉色淡淡，“還好，不錯。”
簡單的四個字，卻已經回答了楚宏濤的兩個問題。
楚宏濤一時怔愣，也不知道自己能去說些什麼。
他沒有想到楚景颯會迴應他，即使是簡單的四個字，卻已經給了他天大的面子。
楚宏濤心裡也不知道做什麼感想，心裡有些酸酸的，最終他還是低下頭，雙手握緊了咖啡杯子的邊緣。
“那就好，那就好……”
他實在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麼。
一來，他以前和楚景颯兩人就好像水火不容，見了面不生氣就算不錯了，話題是少之又少。
現在又出了這麼多的事情，而現在這個時候，楚景颯讓他出來，他心裡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期待。
只是啊，話題還是一如既往地少。
除了這些話，他居然不知道自己能夠去說些什麼了。
楚宏濤心裡覺得有些悲哀，又想到楚景颯現在也不是自己一個人了，還有孩子有妻子。
他這纔開口問道，“覃鈺，和她媽咪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