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亦安像個鬼魅一樣,無聲無息的在村子裡移動着,時而他停下腳步,傾聽路過石屋的動靜。那些石屋都無一例外的傳出輕微的鼾聲。
羅亦安的目標就是那個金屬殘骸,他時停時走,借錯落的石屋掩飾着自己的身影,不一會兒,來到了那金屬殘骸邊。
整個村落裡靜悄悄的,白天的時候,羅亦安曾計算了一下這個村落擁有的石屋數目。現在,站在這片殘骸下,他快速繞着殘骸奔了一圈。
這片衝擊坑直徑大約有兩公里許,殘骸是一片平整而光滑的廣場,以這片廣場爲中心,有八條主幹道向周圍輻射,所有的石屋都以向心狀態一層層的排列着。石屋的大門都朝向這金屬殘骸。
粗略估計一下,這裡總共有三四百間石屋。按照印第安人居住習慣測算一下,鼎盛時期,這裡應該居住着一千餘人,但現在只剩下了一百三十七人。
可以想見,隨着部落人口的減少,不可避免的進入近親通婚的狀態。部落的後代智力越來越低下,身體素質越來越糟糕,最終將不得不走向滅亡。
羅亦安敲了敲金屬殘骸的表面,這片金屬沒有發出任何迴音。他眯着眼睛,退後幾步,打量了一下桶壁,隱隱的,那片金屬帶着一種柔柔的熒光。
他一伸手在腰帶上按了幾下,一副計算機畫面展現在他腦海,大量的測算數據連續不斷產生,又迅速的發射出去,消失在夜空。
這片殘骸確實是個飛船遺骸,繞過那片閃光的金屬板,就會發現這片巨大的金屬板所遮住的殘骸部分。整個殘骸呈圓筒形,板背後,半邊桶壁高出地面僅三四十釐米,俯身下望是一個巨大的深井,像是一艘宇宙飛船深深的扎入泥土中的蒼生。
金屬板成分的分析結果出來了,是一種未知的合成金屬,腦海中反映出來的金屬符號,地球上沒有類似的詞。他考慮了片刻,又將這個問題丟開。
既然未知,何必翻譯,就叫它“金未”。金字旁加未知的未,或許,以後有更好的名字代替它,但這件事上,何必認真。
側耳傾聽了一下週圍的動靜,羅亦安身體一躍,跳入深深地蒼井,身體在空中一盤旋,準確地落在一處空地上,發出一聲輕微的響聲。
黑暗對羅亦安不算困難,他有過數次洞穴探險的經歷。又有卡姆人腰帶幫助,他在黑暗中也視物如晝。
他的落腳點似乎是一個環形扶梯,他仔細打量周圍,卻又否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斷。
周圍的一切擺設都顯得那麼怪異,確切的說,他不是落在環形樓梯上,而是落在樓梯的背面。
思索了片刻,他突然在黑暗中露出微笑。
沒錯,他是落在樓梯的背部,飛船殘骸是深深扎入土裡的,所有的佈置全是倒置的,而他之所以判斷自己落在樓梯底部,是因爲樓梯的扶手不是伸向天空,而是在他背面,指向了地心。
固有的思維模式誤導了他,干擾了他的正確判斷。這樓梯底部雖然平整,但他卻走的跌跌撞撞,滿腦子怪異的感覺。
走了片刻,羅亦安遇到了一扇門,這門有着很高的門檻,靠近天花板處卻沒有一點檔隔。
羅亦安腦海裡的計算機立刻做出判斷,將他看到的圖像顛倒了個兒,這時一個屋門的正常狀態纔出現在他腦海中。
站在門口,他猶豫片刻弄不清自己該從天上板上爬過去,還是該跳過高高的“門檻”,行走在房間的天花板上。
計算機似乎已拼盡了全力運算,羅亦安可以感覺到腰帶的溫度上升,而且發出微微的顫抖。不一會兒,一串突然傳來的訊號讓腰帶平靜下來,遠在印度的智腦加入進來,它的本領確實非同凡響。
片刻,房門突然無聲無息的開了。緊接着,艙內牆角、壁角亮起了一圈熒光,這意味着,全船的操作密碼已被智腦破解,從此,羅亦安通行無阻。
不一會兒,艙壁的熒光逐一熄滅,羅亦安腦海裡傳來一行信息:“你不需要燈光,不是嗎?”
羅亦安沒有回答,他跳過“門檻”,自己也說不清楚是從艙頂還是從地板進入了那間房子。
房間裡一切還是那麼怪異,全是顛倒的佈置。羅亦安腳下踩的應該是天花板,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而應該是“天花板”的地方卻佈滿了東西。幸好,那些東西似乎全部是焊在了原先的地板上,飛船的傾覆沒將一件物品拋出。
其實,地面上也沒有什麼,只是一些類似桌椅板凳的物品。
這間應該是宿舍,牆壁洞開着一個個六角形的窟窿,活像一個個棺材。羅亦安好奇心萌動,他爬入其中一個窟窿,才一鑽進去,窟窿門無聲無息的關了。整個窟窿裡亮起柔柔的燈光。
不過,飛船的電源系統似乎出了問題,那燈光一閃一閃,極不穩定。
“我明白了,這似乎是日本人搞的那種蜂巢式旅館,人躺進去,只爲了睡覺。請把燈關了吧……我不需要這些燈。”
躺在這個蜂巢牀上,羅亦安快速的打量了一下週圍,櫥櫃?或許有個人物品。他一伸手,拉開了櫥門,一絲淡淡的灰塵飛散出來。
時光已經消滅了一切痕跡,這個櫥櫃只剩下了一個金屬外殼,裡面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一堆灰。
想了片刻,羅亦安隨即啞然。
作爲飛行員的個人物品,不需要採取最好材質製作,如果是那樣,這艘飛船的造價過於高昂。所以,它的關鍵部位、它的外殼需要用好材料製作,而裡面的細節部分,則用略微好一點的品質就行了。那些東西根本經不起時光的蝕刻。
撥拉着那堆灰塵,羅亦安從裡面翻出一個指環,一個類似瑞士軍刀一樣的多功能工具刀。指環似乎是原先那位宇航員最好的個人物品,它還保持着嶄新的模樣。
不過那件多功能工具刀上奇形怪狀的刀頭,讓他摸不清它原來的用途。似乎,只有那把起子狀和小刀狀的物品能用。
羅亦安展開了小刀,突然間腦海裡傳來智腦的警告:“危險,那是原子切割刀和原子焊接刀。”
“原子……切割……”
“我無法給你解釋原理,那超出了你的知識範圍。你只需要知道,這把刀還殘存着30%的能量,它可以切開分子鏈接,把物體從原子狀態分開,或者焊接分子鏈、原子鏈,讓物體看不出一點結痕。”
“怎麼使用?”羅亦安好奇的追問。
“按下刀具上那個金屬浮點——原先上面應該有色彩的,別把刀對着其他地方,按在你所需要切割的地方。對,就這樣。”
“這上面有兩個金屬浮點……”
“你可以把它們都按下去。”智腦無奈的回答。
羅亦安如斯響應,小刀輕鬆的扎入原先看來堅不可摧的櫃壁。他輕鬆的滑動小刀,前方的刀刃想在水裡一樣,感覺不到絲毫阻力,後方它劃過的地方,在刀背處無聲無息的合攏起來,表面看不出來一點痕跡,就好像它從未被切割過。
羅亦安憑記憶摸着他劃過的地方,感覺到金屬表面微微發燙,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樣。
羅亦安像個得到新愛玩具的孩子一樣,熱切的把玩着這把刀具,不一會兒,搞懂了兩個浮點的作用:按下一個浮點則只管切割,切割光滑圓潤,比世界上最好的打磨工藝還要令人歎服;
而兩個浮點一起按下,則劃過的地方在刀背之後自動融接,分子鏈狀態上的融接,完全是混爲一體。
“好寶貝,這是最鋒利的刀具,同時也是最完美的焊接(縫接)工具,啊哈,就不知道能量夠不夠用。”
“這是他們修理飛船的工具……剩30%的能量,足夠你再使用100年。當然,如果你不拿它開工廠的話,它還能使用更長時間。”
羅亦安嗖的跳出了蜂巢,用貪婪的目光打量着其他的休息巢,智腦適時澆涼了他發熱的頭腦。
“普通乘員的休息間能有什麼好東西,頂多是再發現一把工具刀而已,你打算把這種工具刀分送全世界……向前走,我們還有更多的地方需要探索。”
在智腦的指引下,羅亦安一點點向主控室摸去,路上他頻頻回首,表情戀戀不捨。
“好吧”,智腦用很無奈的語氣說:“正在你面前的甬道通向一個軍官餐廳,你有十分鐘的時間滿足你貪婪的慾望。我已經感覺到主控室有一層能量屏障,也許你到軍官餐廳會有所發現。”
“十分鐘不夠”,羅亦安斷然說:“如果只爲我自己,也許10分鐘夠了。但要搜索對你有用的東西,至少需要30分鐘。”
羅亦安一邊回答一邊向甬道深處奔跑。智腦怒了:“高山之巔,日照時間漫長,還有1個小時天亮,你至少需要10分鐘時間返回自己的住所。我們總共只剩下50分鐘搜索時間,你想在一間餐廳裡花費大半的時間?”
“那麼15分鐘。”羅亦安不甘心的討價還價。說完這話時,他已經衝入了這間“軍官餐廳”。
確實是餐廳佈置,跟地球艦船上的餐廳佈置幾乎完全相同。兩排長長的條形桌固定在地板上——只是現在在羅亦安的頭頂上的天花板上。而他的腳下,零亂堆放着一些餐椅,大多數已扭曲變形,牆壁上,還留着撞擊的痕跡。
羅亦安在這對金屬垃圾中扒拉了半天,找出幾張莫名其妙的卡片,一把完好的金屬椅,然後是一大堆說不出名堂的零碎小物件。
他懶得分辨那些小物件的用途,一股腦的包起來裝入自己的包裡。又戀戀不捨的將那把金屬椅提起放下猶豫不決。
“天呢,你不會抗着把椅子繼續搜索吧?”智腦不滿的說。
“這可是好東西”,羅亦安緊緊地抓住了那把椅子,讚歎道:“且不說它的材質多麼珍貴,就看它流暢的線條,圓潤的弧度,光潔的表面……啊,我忘了,原子切割刀,這是一把從原子態鍛造的椅子,就拿它當一把普通椅子,擺在家裡也是件很張面子的事情。”
“你還需要炫耀嗎?”,智腦譏諷的說:“我們沒時間了,繼續前進吧。”
羅亦安也終於下了決心,他扛起那把椅子,氣勢洶洶的衝出了餐廳,一副誰跟他找事,他就跟人對毆的架勢。
沒人跟他找事,這裡空無一人。
走到甬道口,羅亦安小心翼翼的把張椅子擺放在靠牆角的地方,他向周圍打量了一下,似乎想找東西把它掩藏起來,又似乎想記住周圍的地勢,以便將來能夠找回他的藏品。
“沒人能進到這裡來”,智腦似乎有點氣急敗壞:“這裡充滿着對人體有害的氣體,如果你不是靠那條條帶過濾毒氣,你早倒在外面的環廊上了。”
“你是說,不用掩藏了”,羅亦安無恥地問。
沒有回答,羅亦安也不需要回答,他邁步向前走去。
沒走幾步,忽地,他感覺到身體一沉,剛想站起,一股強大的力量把他拉向了天花板,他一把沒摟住周圍的東西,身體翻滾起來,瞬間,天花板迎面而來的。
羅亦安奮力一蹬板壁,想依靠力量穩住身子,但此時,他一貫引以自傲的力量沒起作用,一股劇烈的疼痛從腿骨傳來,幸好此時,從腰帶部位傳來一股緩衝力量,令他雙腿一歪,岔開了這股衝力。
癱倒在這個天花板上,羅亦安感覺到渾身劇痛,渾身骨骼都在咯咯作響,內臟似乎被擠壓成一團,感覺極不舒服。他努力幾次力想站起來,但他卻無法完成這個簡單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