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可憐的羊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便被一刀剁掉了頭顱。
出刀的,是那位剛剛踏上了城牆的安南主將。
便見得他怒目圓瞪,雙目赤紅仰天嘶吼:“卑鄙的大明人!不報此仇黎仁孝誓不爲人!!”
這主將,便是安南十萬大軍的主帥——老將黎仁孝!
邊上的其餘安南將校們亦是臉色陰沉如水,這實在是太丟人了!
簡直是被人當傻子一樣的耍,把他們炸了一通、放牛衝殺。
前後安南營寨戰損了約兩千人,然而人家撤走了卻還把他們嚇的不敢出城寨。
“這些個佔婆人裡面,必然有大明人在!”
黎仁孝發了一通火,似乎冷靜了下來:“老夫太小看他們了!”
那些個將校們也默不作聲,這件事情對方算計的太深了。
他們的試探性進攻中,其實也包含了試試看是否有大明的軍伍在其中。
但佔婆人的表現就像是戰場初哥,很多時候手忙腳亂。
如果當時不是天色已晚,且攻城器械損壞。
加之新敗之下士氣低落,安南人絕對會發動第二波進攻。
佔婆人的表現讓他們覺着,明日再發動也不遲。
因爲佔婆人的本事他們早已經試探出來了,所以晚間的時候便伐木做好了攻城器械。
準備着第二天一大早,就把這座小城給打下來。
誰知道這羣佔婆人裡面,居然混進了大明人!
此時,貝爾曼他們已經遠遁到了數十里之外。
這期間貝爾曼嘖嘖讚歎着,想出這個計策的人實在是高明啊!
可憐的大明副將心裡苦笑,這也就坑一下你們這幫子沒見識的土鱉而已。
這“懸羊擊鼓,餓馬提鈴”,我華夏古已有之。
相傳春秋時五霸齊桓公當年回國即位,與其相爭之公子糾實力強於他。
爲保大統之位,堵齊桓公於岑山。
齊桓公當時便是命士卒捉來十數只羊、餓其數日,再懸於鼓上令其不斷掙扎踢鼓。
並餓戰馬,使其來回奔馳馬鈴作響。
佈下此疑兵之計後,才悄然從小道逃回都城繼承大統。
傻乎乎的公子糾還以爲自己困住了齊桓公,得意洋洋的保持封鎖。
誰知人家早已金蟬脫殼,繼承大統後再率軍殺來。
公子糾一敗塗地,最終身死。
而明確記載用了此計,併成功的也有案例的則是在宋代。
宋羅鶴林作《鶴林玉露》卷三載:“開禧用兵,諸將皆敗,唯畢再遇數有功……”
“……一夕拔營去,慮虜來相追,乃留旗幟於營,並縛生羊,置其前二足於鼓上,擊鼓有聲……”
“虜不覺其爲空營,復相持竟日,及覺欲追,則已遠矣。”
這裡記載的是南宋名將畢德卿的戰例,他就是用“懸羊擊鼓,餓馬提鈴”騙了金兵幾日。
若是在大明用這法子,估計稍微有見識的將校就能識破了。
可拿到這西南之地,那別太露破綻騙下來不是問題。
只是……這位副將還是很感嘆,那位小公爺之前給他們佈置下來的計策完善了不少。
比如餓羊再掏上口籠,然後在它們身上綁上鎧甲假人。
四周圍則是捆些許青草,這些傻乎乎的羊就會到處亂竄。
看起來與有人在城牆上幾乎無異,至少天亮前騙過那些城下的安南人不是問題。
“報!大帥,方纔拿住一個細作!”
便是這個時候,有軍卒匆匆趕來在黎仁孝的親兵身邊耳語了幾句。
黎仁孝皺着眉頭轉過身去:“哦?!審問出什麼來了?!”
“此細作自稱是佔婆王下屬,有秘情要面見大帥!”
佔婆王?!黎仁孝原本臉上掛着冷笑,但很快的他似乎想起了什麼。
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了起來,對着自己的親兵道:“帶過來,以禮相待!”
聽他這話說的鄭重,親兵亦不敢怠慢。
趕緊拜下躬身退去,沒一會兒便見得一名穿着佔婆裝束、身材矮小皮膚黝黑。
看起來年紀在五十上下的傢伙,被帶了過來。
他身上的痕跡顯示,剛纔他可沒少捱打。
“便是你要見本帥?!”
看這人被帶來了,黎仁孝的臉上卻沒有露出多少笑意。
完全的不動聲色,看不出喜怒來。
便見黎仁孝轉過身來,望着他:“佔婆王讓你來見本帥作甚?!莫非是要投降麼?!”
這細作掃了一眼左右,低聲說了一句。
黎仁孝臉色不變,但卻擡手支開了左右。
這纔對着他點了點頭。
“某乃劉堂!接到了我家王上密信,脫離僞王軍伍來與大帥匯合的!”
卻見這人抱拳拱手,沉聲道:“昨日一戰,貝爾曼軍中明國副將要求立即撤離……”
聽的這劉堂的話,黎仁孝雙目一凝怒哼了一聲。
果然,這佔婆軍中有着明國將校的存在。
“僞王手中兵力不足,僅有兩萬人而已。”
劉堂望着黎仁孝,沉聲道:“舊港則是有我王上所聚四萬大軍,所以昨夜他們商定撤離。”
“將兵力集中於舊港,與大帥決戰!”
黎仁孝聽的這話,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爆竹一般的大笑。
“噗~哈哈哈……”
這僞王貝爾曼還真是蠢的可以,還有那明軍的副將。
任他們想破頭也不會想到,那前佔婆王齋亞麻弗庵竟然已經投靠了安南罷?!
“我家王上密信中還言道,安南水師四天後可抵達!”
眼見這劉堂的雙眸閃過一絲狠厲:“屆時,有我王上開城門、碼頭而到引大軍入內……”
黎仁孝此時卻沒有絲毫欣喜,因爲他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安南水師已經出動了!
毫無疑問,這是安南王黎暉的安排。
然而他對此卻絲毫不知情,說明……黎暉實際上並不那麼信任他。
“從此處到舊港需要多久?!”
黎仁孝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低聲對着劉堂問道。
劉堂則是抱拳,恭敬的望着黎仁孝:“沿途城鎮幾乎全數撤離,若是行軍夠快的話……”
“三日內應當可以抵達,就是趕路會累一些。”
頓了頓,劉堂沉聲道:“王上早已在沿途準備了些許糧秣,只是數量不大……”
黎仁孝唔了一聲,點頭道:“辛苦了!”
急切之間還能夠想到爲他們準備糧秣,這是很大一份心意人情了。
卻不知自家王上給這位佔婆王許諾了什麼好處,讓他如此盡心的爲安南辦事。
“事不宜遲,某覺着我等儘快開拔爲好!”
劉堂說着,拱手對黎仁孝道:“儘快抵達,也好多些時日準備!”
“來人!傳令下去,宰了這些羊犒軍!飯後……開拔!”
戚景通捏着手上的消息眉頭皺起,身邊的張小公爺和汪直則是輕抿茶水。
他手上的消息,是安南水師即將抵達的消息。
如何吞掉這些水師,就成爲了他需要思考的問題。
這些水師必須要全部幹掉,不能給他們逃回去。
而且最好是俘虜足夠多的船隻,再抓一些將校爲俘。
審訊出陽京的情況,再以他們的身份往安南的陽京。
最好是兵不刃血直接拿下陽京,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破升龍!
“您二位的意思,末將明白!”
戚景通琢磨了一番,倒是覺着有那位佔婆王的配合不是問題。
“只是得預先安排一番,只要他們入了港必然無法逃竄!”
自從成爲了水師的輔帥後,戚景通就不斷的在研究跳梆作戰。
大明的水師自從永樂朝發展到巔峰之後,便一直停滯不前甚至還倒退不少。
好在這些年將操練抓起來了,負責的又是郭彥和這樣有過漕運經驗的老將。
戚景通自己也曾駐防海邊,負責的就是備倭。
於是跳梆作戰他也研究了一番,結合之前海盜們的經驗。
再有小公爺的陣法、新式武器,雖然說新式槍械火炮雨水下還是有影響。
不過在戚景通看來,要把那些安南雜魚全砸海里喂海龍王還不是問題。
“哦?!世顯有何良策?!可說來聽聽。”
汪直對於這位水師輔帥還是很看重的,他也是在邊軍行走過的人。
哪個將校有真本事、哪個將校渾水摸魚,他門兒清的很。
戚景通的軍卒,汪直一瞅就知道。
這是有真本事的人,而且接觸一下還發現了戚景通極爲有原則。
幾個老親兵言道,若不是國朝提高了俸祿。
這位可憐的將軍靠着蔭澤下來的祖產和俸祿,也就勉強能維持一家口糧。
如今總算是漲了些許月銀,又升了軍職。
不然老戚家這日子,真心難過。
“末將意思,是先以埋線爲由引安南水師入港上岸……”
戚景通的計策其實也不復雜,就是讓那位佔婆王用佔領港口的藉口先把安南水師的人誑上岸。
只要他們來、上了岸,那還不是等於沒了牙的老虎?!
幾萬大軍刀槍抵着腦袋,除非瘋了否則只能認慫。
扣住些許將校、軍卒,摸清楚海上滯留的安南艦隊構成即可。
只需要分掉他們一部分的戰船、軍卒,剩下的就好辦了,直接圍住!不服擊沉!
“此計甚妙!”
汪直聽的是兩眼放光,直接“桀桀桀……”的笑開了。
“世顯啊!只要拿下安南水師,你便順勢揮師北上,直破陽京!”
張小公爺亦是站了起來,望着這位抗倭名將的父親心下感慨。
難怪他能培養出如此優秀的兒子,人家本事從來就不差啊!
只是他沒有碰上好時候,沒有讓他一展身手的機會。
有時候……這運道二字,說不信卻又不能不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