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佛號,不疾不徐盪漾在山頂。
隨之,裹卷我的力量突然消失。
我暗呼一口氣,連忙後退數步,這纔看見一道人影同樣不疾不徐地走上來。
那人影朝我這裡望一眼,然後慢慢走過來。
走得近了,我才勉強認出,這人正是梵宗寺的大喇嘛佐巴尖措,他衝我微微施禮。我連忙還禮,說,大法師,謝謝救了弟子。
那大喇嘛似乎含笑搖頭,叫我往後退一些,避免誤傷。
我會意,衝大喇嘛再次施禮,提醒他小心。然後衝祖大樂招手,退到山頂邊緣。
那大喇嘛見我退好,這次才把頭扭向那長毛的妖怪。
那被壞了好事的妖怪再次逼開敬德的刀,抽空衝大喇嘛罵道:“賊禿,壞老子的好事!”
“老子非親,好事非好,這等因果,怨不得和尚頭上。”大喇嘛慢悠悠說道。
“尼瑪,老子就是你親爹!小禿兒,快來送死。”那妖怪張狂得沒邊。
“阿彌陀佛,‘無嗔即是戒,心淨即出家。’妖猿,不嗔怒了,你也能成佛!”大喇嘛朗聲道。
“哼,少拿話哄騙老子,你有本事就像那尉遲公一樣,把我再壓個上千年!”
“夠了,你的災業也夠了。老和尚上山,是來渡你的!”大喇嘛搖搖頭,含笑道。
“確實是夠了,可你來渡我,又是爲了啥?”那與敬德的刀鬥在一起的妖猿似乎有些心動。
“渡你,自然是引你入我教。”
“放屁!”那妖猿一聽要當和尚,氣得大罵,“老子寧願躲進這朝格溫都山裡,饞了吃些人肉,也不去聽和尚唸經,吃糠咽菜!”
“呃……你不比他人,這些戒律不適合你。”
擦,我怎麼感覺這大喇嘛有點兒誘騙的意思。
這時,就聽那妖猿哼了一聲,轟開劈砍下來的寶刃,衝大喇嘛問道:“你能弄開這東西?”
“我能。”
“那就快幫我!”
“你還沒答應我。”
“我答應……”妖猿急道。
“心不夠誠。”這回換了大喇嘛笑道。
“你想咋的?”
“我說得你要都依了才行。”
“你說!”妖猿有些不爽。我則擔心它故意哄騙大喇嘛。有心提醒,可轉念一想,這大喇嘛可是梵宗寺活佛之下的人物,智慧與……武力一定驚人。就乾脆嚥下了到嘴邊的話。
只見大喇嘛慢慢靠近,邊走,邊說:“首先,拜我爲師。”
“依你。”
“以後你就叫‘多傑’,取金剛之意。”
“沒問題。”
“早晚在我身前。”
“多久?”
“我覺得可以的時候。”大喇嘛微笑。
我擦,可是這妖猿能乖乖聽話?
“可以。”妖猿沉思之後,應道。
“那還不拜見老師?”
“老……弟,弟子……”這妖猿突然有些張不開嘴。也不知道是臉皮薄,還是他孃的根本就不想認師父。
只見這時候,那大喇嘛突然擺手,說道:“是爲師的糊塗了,這就把敬德刀請下來。”
“大法師……”我見這大喇嘛要動真格的,還是忍不住開頭阻攔。
那妖猿聽我說話,似乎很不高興。
大喇嘛則回頭衝我微笑,說居士不比驚慌,多傑命裡該有我這個老師,他不敢無理。
說完,大喇嘛便衝那懸在妖猿頭上的大刀躬下身子,尊了一聲佛號,然後取出一方印石。
只見那寶刃遇到印石,竟乖乖地落到大喇嘛手裡。再沒有一點兒暴虐的跡象。
“好了,拜吧。”大喇嘛笑呵呵道。
“拜個屁,禿驢,念在你救我一次,爺爺就不吃你了。哈哈……”說完,那妖猿就要兜風而逃。
“多傑,你不聽爲師的話,可是要倒黴的。”大喇嘛並不嗔怒,也不急躁,彷彿是在說着一件愉快的事,一臉的慈眉善目。
“哼,誰他孃的信。”風中,那妖猿丟下一句話,就要溜。
擦,果然,這妖猿天生的狡猾,這大喇嘛也是做了賠本的買賣。我不禁有些埋怨。
“頑徒,找打!”這話是從大喇嘛嘴裡說出來的,卻是一點兒力度也沒有似的。但接着,我便看見了有力度的事情。
只見那大喇嘛又放出了敬德的刀,此寶刃一出,迅速追上妖猿,又把妖猿纏上。
接着大喇嘛從懷裡掏出一根降魔杵,衝那妖猿打去。
砰砰砰!
只見在大喇嘛和妖猿四周乍起強烈的勁風。幸虧聽了大喇嘛的話退到邊緣,這纔沒被波及。事情發展到這,我算是明白了,敢情這大喇嘛一開始就抱着揍妖的心思。
我就說,這大喇嘛不會真糊塗到只憑三言兩語就把妖怪放走。
估計被揍得差不多了,那大喇嘛又恢復了一臉慈祥。看得我都屁股蛋子一陣冰涼。這大法師不緊不慢的、不溫不火,一旦發狠,是真他孃的狠。
降魔杵被收回,懸在妖猿頭頂上的寶刃再次落到大喇嘛的手裡。
“多傑,這回,可認了老師?”
只見那被揍的皮開肉綻、褲襠裡鑽風的妖猿連忙跪到地上,磕頭,“多傑拜見老師。”
這一聲老師喊得大喇嘛眉開眼笑,從衣袖裡掏出一把梳子,親自給這個妖怪徒弟,梳理了額前的碎髮。梳完,還把這梳子送給了多傑。
這時候,我纔看清一些,感情這多傑還真是一隻猿猴。就是體格魁梧不少。比那個自稱爲誇的鬼骷髏矮了一些,但也有二米五左右。大喇嘛起金剛這個意思的名字還真是恰當。
這多傑一身暗金色的長毛迎風而動,尤其是腦後那些長髮飛揚,多少有些不羈。
接過梳子的多傑,衝大喇嘛又拜,“多謝老師。”
“好了,徒兒起來吧,以後早晚跟我左右。”
“是。”
“居士,你的傷沒事吧?”收服了妖猿,大喇嘛轉過身跟我說話,多傑站立身後。
“不礙事。多謝大法師救命。”
“今日因,他日果。”大喇嘛不清不楚地說了一句,轉而問我,“莫居士可好?”
“不好,”我搖搖頭,“得了絕症,快要不行了。”
“絕症?”這大喇嘛喃喃自語。我瞧他臉色有些古怪,就好像憋着什麼一樣。
他也仔細盯了我兩眼,搖搖頭,便不再提此事。“居士,山下有人,怕是跟着你來的。”
“嗯?”我眉頭緊皺,“多謝大法師提醒。”
“小事,倒是你,可要多加小心。”
我默默點頭。
“居士,寺裡可以常來,老和尚先行一步。”
“大法師慢走!”
“多傑,收了這妖氣吧。”說完,大喇嘛已經下了山。
砰地一聲,祖大樂撐起大黑傘,鑽了進去。
那被收做徒兒的妖猿,看了我一眼,一揮手,扯走妖氣,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