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佐俊這幾年春風得意,只覺得仕途大好,沒什麼是不順心的,兒子秦子都今年殿試上又被皇上欽點了探花郎,父子倆人真正是光耀了秦家的門楣,讓上京那一衆斜着眼角看人的世家名門們趨之若鶩。
當然,風光的背後也有心酸,不過沒有當年的順勢而爲,也不會有今天的拔地而起。
秦佐俊對自己當年的決定並沒有後悔過。
“父親,可是母親又催您回去了?”
秦子都拐進了屋裡,一撩衣袍便坐在了秦佐俊的下首,英俊少年一身氣度不凡,眉梢眼角都是化不開的笑意。
“那可不是,咱們不過出來一段日子,你母親主念得慌。”
秦佐俊微微捋了捋頜下的寸長短鬚,忽而眉心一跳,看向秦子都,眸色沉凝,“若是這次回去,你外公依然堅持讓你改姓,你當如何?”
這便是秦佐俊化不開的心結了,當年秦子都母親離世,他便帶着兒子入贅了方家,當時的方老爺也不過是個小小的縣令,可倆人成親後這些年,除了育有一女方秀麗便再無所出,入贅的女婿也不好再納妾,更何況秦佐俊也不好那一口。
好在這些年方家的人對他們父子甚好,因爲沒有兒子,更是將秦子都視爲己出,再加上自己又考取了功名,仕途一帆風順,可以說是總算揚眉吐氣了一番。
可沒有子嗣繼承大業始終是方老爺的一塊心病,這已經遊說他們父子幾年了,卻遲遲達不到目的超級拍賣行最新章節。
“兒子覺得這姓很好,爲何要改?”
秦子都嘴角一翹,不以爲意地輕釦着指間,“再說外公若是真要個繼承人,大可以讓妹妹招贅上門,生下的孩子便是他們方家的繼承人,豈不是更好?”
“你外公那倔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他可是隻中意你!”
秦佐俊頭痛地撫了額,秦子都是他唯一的繼承人,秦家的香火還要靠他延續,他自然不可能將兒子拱手讓人,再說他這個年紀若是要再生個兒子,那等兒子長成時,說不定他早就被一把黃土給掩了。TXT小說網 。
方老爺做了一輩子縣令,也算是爲官清廉做人耿直,在官場中聲名不錯,但就是爲人迂腐了些,有些道理怎麼也和他說不通。
若不是方家人真地對他們父子不錯,指不定秦佐俊眼下已是棄家而去了。
秦子都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這是秦佐俊的難題他沒必要摻和進去。
“對了,跟着我已是跑了許多時日,你什麼時候上任?”
秦佐俊見兒子不感興趣,遂轉移了話題。
“年末吧,那邊還要理清手頭上的東西,我趕着去他也是手忙腳亂的。”
秦子都低垂了眉眼,脣角掛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秦佐俊輕咳了一聲,對秦子都的不以爲然很是不喜,這才理了理衣袍,準備教育兒子一番。
“子都,通政司知事雖然只是個七品官員,但卻掌內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訴之件,耳目最是靈通,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官職,若是做好了,將來晉升六部甚至直入內閣都是有可能的,你切不可大意爲之。”
秦佐俊一番語重心長,他當年也是走了許多彎路,摸爬滾打纔有了今日的成就,他可不想秦子都如他一般浪費許多時間,有捷徑可走,誰願意繞着路子攀爬?
“知道了,父親。TXT小說網 。”
秦子都這纔打起精神坐正了身子,對着秦佐俊點了點頭。
倆父子一時之間相對無言,突然,外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秦子都探頭望去,秦佐俊的長隨秦仲已是撲騰着跑了進來,來不及行禮,口中卻在嚷嚷道:“不好了老爺,出大事了!”
“什麼大事,你且好聲說話!”
秦佐俊沉了臉色,冷厲的目光掃了秦仲一眼,他立馬一個激靈站直了去。
秦子都也饒有興趣瞭望了過來,他們來到三沙鎮也沒幾天,不過賃下個院子住着,這還沒鬧得人盡皆知呢,會出什麼事?
難不成是這裡的鄉紳要趕着來拜見?
“老爺……”
秦仲瞄了秦子都一眼,這才小聲說道:“外面都傳聞……傳聞少爺與季家姑娘定了親,那什麼當年的一紙婚約如今都傳爲了佳話,茶館裡都在說着這段子呢!”
“什麼季家姑娘,莫明其妙!”
秦子都黑着臉站了起來,這哪裡鑽出來的季家姑娘,他根本不認識這麼一號人,不會是知道他是探花郎這纔來鑽空子亂攀干係吧?
“慢着……”
秦佐俊卻是臉色大變,緩緩地站了起來,一臉嚴肅地看向秦仲,“你可聽清楚了?”
季家……當年的一紙婚約……
秦佐俊只覺得腦海中有一記閃電劈過,驚訝地回不過神來,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難道……是他?
“聽清楚了,聽說那季家老爺還將婚約當衆讀了出來,三沙鎮裡的民衆連同幾個秀才都親眼做了見證呢,白紙黑字,還有老爺您當年的印信,錯不了凌步青雲!”
秦佐俊咬緊了後牙槽,面目一時間猙獰可怖,他沒想到時至今天,他還會被人威脅,而這個人卻是當年落魄時他引以爲知己的好友。
當真是此一時彼一時,桃花依舊,卻早已物是人非!
“秦大哥好好想想,我家就住在臨潼街的三元里巷,大哥有空便來坐坐,小弟隨時恭候。”
也不能將秦佐俊給逼急了,事情來得太突然,總要給秦佐俊消化的時間,季明宣不急,一點也不急。
急的人應該是秦家父子,他們想要就此甩掉這門婚事,那是很難的。
而他已經籌謀了那麼久,也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棄。
如今那麼多人做了見證,若是秦佐俊敢反了口,那就是背信棄義,毫無誠信之輩,連帶着秦子都的名聲都要臭下去。
而若是秦佐俊敢找他們什麼麻煩,人言可畏,那一衆悠悠之口也能讓他們吃不完兜着走。
瓷器還怕瓦缸呢,他如今已經混到這步田地了,他還怕什麼?
今日的這一身行頭也是他摳了家底才換來的,又藉着季老太爺從前的名聲四處網絡張揚,這纔有了這些鄉紳與秀才的加入,至於茶館裡說書的,不過塞幾個小錢便能說上一大段,這還是白給了他們說書的口料,說書人感激他還來不及。
送走了這一幫不速之客後,秦子都沉着臉走了過來,“父親,您不會都答應他了吧?那樣的人,就是無恥之徒!”
秦佐俊嘆着氣搖了搖頭,“這事情鬧得越發大了,如今還不好收場!”
季家在上京城盤桓那麼多年,有怎麼樣的一張關係網他不清楚,但若是輕易動了季明宣,只怕是也沒他什麼好果子吃。
“父親怕他做甚,咱們到時候離開了三沙鎮,難不成他還帶着女兒追來不成?”
秦子都不以爲意地輕哼一聲,應付這些秀才和鄉紳已是讓他頗費力氣,窩了一肚子的火還沒處發泄。
“白紙黑字,我怕他是鐵了心的要坐成這事!”
秦佐俊緊擰着眉頭,沉吟道:“爲父好不容易掙來的官身,還有你的前程……萬萬不能毀在這事上!”
秦佐俊一掌拍在方几上,心中已是懊悔不已,若不是當年一時酒後誤事,也不會造成今天這騎虎難下的局面。
可誰能料到他們秦家人能有如今的這份風光呢?
得來不易,所以才倍感珍惜,所以纔不能容忍任何事情將它給破壞了!
“難不成真要我娶了他的女兒?”
秦子都不可置信地看向秦佐俊,暗暗咬緊了牙,他與姨母的女兒顧雪嫣早已經私定終生,哪裡能容別的女人插足,更何況季家家道中落,根本與秦家毫不般配,這門婚事絕不能成!
“這事咱們要從長計議!”
秦佐俊沉默半晌,這才擡頭看向秦子都,沉聲道:“看來,我有必要到季家走上一遭!”
今日季明宣留下的信息便是邀他來季家一敘,到時候沒有那麼多人看着,他們纔能有個最終的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