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跳躍,忽明忽暗。
搖曳暖光影印在樂希白皙的面龐上,熔着金子的點點輝芒亦在那面容上緩緩流動。
室內一片寂靜。
沉香看着讓拿了簪子,又讓將燭臺移過來直接烤着簪子的主子,不明所以。
可樂希聚精會神,她亦不敢發問,怕驚擾到那一臉慎重的少女。
樂希死死盯着金鳶嘴中銜着的紅寶石,燭火將那抹紅色烤出一種詭異的美麗輝澤。
落在樂希眼中,將她痛苦都一併染出那詭譎的顏色。
又是過了許久,沉香在看到那紅寶石表層都快透化一般,樂希面上的慎重慢慢也化爲激動,驚喜,沉香終於也奈不住出聲了。
“這……這藏了字?!”
要說沉香驚訝,樂希是更驚訝。
她可以說對寶石瞭如指掌,卻完全沒看出這批的寶石中被做過手腳。
她手上這支金鳶簪用的是靈犀叼來的那塊寶石,塊頭和她嫁妝中那一箱差不多,色澤亦是一樣。她也只是靈光一閃,想要試試,不料卻是真的試出了箇中機密!
只是靈犀是從護國公府叼來的吧,她的嫁妝可是都封得好好的……
想着,樂希讓沉香將靈犀從樹上拎了下來。
正是好覺之時,靈犀突然被勒住脖子,少不了一番掙扎,奈何沉香手勁讓它掙扎不開。
“靈犀,你可還記得這寶石?”樂希將簪子在它眼前晃晃。
靈犀從被掐的痛苦中回神,茫然的用一雙小眼睛瞅了瞅簪子,又瞅了瞅樂希。
一看那不停轉動的小腦袋,樂希也知道自己白問了,這小傢伙怕是早將這事忘記到瓜娃國去了。
無奈的笑笑,動物的記憶本來就短,不時常做的,當是忘記得快。
得不到答案,樂希也不急。讓沉香又拿了筆墨,給護國公去信。勞他明日帶幾色寶石到侯府一趟,有要事相商。
那寶石被陸虞藏了起來,連她都沒告知去向。陸虞不在,怕也只有護國公知曉。
拿了瓜子犒勞靈犀後,樂希才讓它傳信去了。
此時已是三更後,樂希雖滿腦的事情,卻還是抵不過睏意。在胡思和擔憂陸虞中迷糊着。
再度睜眼,以是天大亮。
靈犀很有精神的在妝臺上蹦達。
樂希揉了揉眼,還有些迷糊。
她昨晚似乎夢見了陸虞,好像又夢到了哥哥。時空交錯,一會是現代家人在吃團圓飯,一會又跳躍到了這個時空,畫面細碎不連貫。
“啾啾……”
靈犀見樂希視線是落在它身上,卻又是無視了它,不得發出幾聲清啼表示不滿。
被清脆的聲音拉回那細碎的思緒,樂希落在靈犀身上的目光纔算是有了聚焦點。發現它粉紅的爪子上綁着有字條。它此時也是在不停的擡那隻腿,彷彿要她快些將這礙事的東西取走。
樂希笑笑,取了下那用軟布書的字條,上面只有個蒼勁有力的好字。
看到字條,樂希心中有種一鬆的感覺,將字條疊好放入妝奩,她方喊了人進來伺候。
來的是秋菊和沉芷,李媽媽及冬桃仍留在了護國公府,看守院子。
隨便讓挽了個墮馬髻,帶了只白玉簪子。樂希便到榮暉院去了。踏入院內,便見小丫鬟和粗使婆子們在搬着一般用來栽荷花的大缸。
樂希不由得駐足看了會,一機靈的婆子上前,給樂希請安指着那些大缸道是侯爺讓置的。說是侯爺要用那缸子盛東西,要全搬到後罩房去。
樂希聽着怔了怔,朝那婆子頷首,秋菊取了顆碎銀子賞了她。那婆子歡天喜地的行禮謝恩。
來到屋中時,已是飯香四溢,雖都是清寡的。卻是配着綠油油的小菜,和色豔的醃菜。看着便讓人食指大動。
“這可才三月,如何會有小菜了,這般新鮮。”樂希也不客氣,未管樂紹元是否入座,便先在圓桌坐了下來,拿筷子便夾了放入口中。吃得直眯眼。
一根綠色疏菜,彷彿是天大的美味。
樂紹元看得也直笑,移步落了座,指着那些東西道:“虞兒先前便吩咐讓人送的,是護國公府靠溫泉那莊子裡種的十來畝地產的,知道你喜歡吃新鮮的青菜。”
細心到如此地步,樂希覺得口中的菜都嚼出一翻甜味來,喜滋滋的又夾了一筷子,就着粥喝。入冬以來雖也有新鮮蔬果,卻也不是天天有。平時還是多吃乾菜,醃菜的,確實沒有什麼滋味。
瞧得樂希吃得歡喜,樂煜也幫着給她夾了幾筷子,還讓她吃慢些又沒有人搶。樂希鼓着嘴含糊了幾句,引得父子兩又失笑,看着她一副饞貓樣。
滿足的吃飽後,樂希喝着秋菊給她端上的紅棗枸杞茶抿了幾口,才與樂紹元說發現。
聽到護國公會帶着東西上門,樂紹元嗤笑道:“我倒是要看他能帶着什麼東西上門來你驗證。”
聽到這話,樂希有些迷糊了,疑惑的看着樂紹元。樂煜笑着開口:“你的那一盒子嫁妝,可是被秘密又運回了侯府,妹夫讓人送回來的。道是最危險的地方纔是最安全的,如今就在你屋的牀下呢。”
樂希:………
敢情都知道,就她一人不知?
她還掂着那玩意睡了一晚上!!
“可這也太冒險了些,陸虞怎麼回事,這要是萬一走漏消息,有人暗闖侯府可是如何是好!!”樂希無語了半會,蹙起了眉。
樂紹元搖頭:“自是有人擔了這鍋,纔會安全。等那羣人明悟過來,東西怕又被轉回護國公府了。”
樂希再次無語了,陸虞要出征是一早便知曉的,若要放出聲風讓別人忌憚不敢亂動彈的人也只有護國公。他這是坑爹啊!!
她是明白他交待沉香那句早有安排是什麼意思了,樂希默默爲她的公公點了支蠟。
護國公來的速度有些出乎人意料,竟然不是下朝後的時間,而是在樂希一衆用完飯後的半個時辰不到。
與一身常服的公公見禮,又親自奉上茶,樂希才詳細將她的發現說了。
在說的過程中,樂希發現護國公會時不時露出忿忿的表情。看向樂紹元,樂紹元但笑不語。在護國公動作大了些察看看他袖袍靠近襟領處有着個小洞,樂希恍悟過來。
她的公公是被坑得有些慘,那個袖袍規則的小洞看。該是暗箭之流。居然連大白天都被盯着……
“父親,您一路上都還順利吧。”樂希實在不忍護國公幽怨的模樣,關切的問了句。
護國公挑挑眉,對着樂希扯了笑,隨後又一臉冰霜冷哼道:“宵小之輩。奈我何?”
瞧着那霸氣測露的公公,樂希擡袖擋了擋抽搐的嘴角,心道袖子都被射穿了,肯定還是中了埋伏纔對。
樂紹元脣邊的笑又深了些,他看着護國公吃憋,就是開心,就是高興!心中那股對他佔了兒女的酸勁也消散大半。
說完事情經過,樂希便自己親自回房,取了幾色寶石,回到外書房。
書房內已經點了盞燈。樂希拿着夾炭火的鉗子,開始對着寶石逐個放在火上烤。
一連幾個,足足烤了半刻鐘也不見變化,樂希有些奇怪起來。忽的想起一事。
“父親,靈犀給我銜過一顆紅寶石,但是這金鳶簪上的這顆,陸…世子爺後來予我說是從府中銜來。府中是否還有這類的寶石?”
樂希一言,使得護國公皺了皺眉,而後搖頭道:“就那一顆也是老侯爺給的,當初說是定親信物。這扁毛的小畜生還真會翻。那該是虞兒收着纔對的,居然銜了來討好你。”
聽着,樂希又一陣無語,突然懷疑這也許不是靈犀自作主張銜來的來。
思緒脫軌一些會。樂希又回到正題上,讓人乾脆將整個箱籠都搬來。然後又點了三支蠟燭,每人一把炭火鉗開始坐在書房烤寶石。其間樂希烤得無聊,讓人又升了炭再去廚房要了地瓜。
守在門外不明所以的侍衛,還想着這主子們都是來了什麼心血,居然在書房重地烤地瓜!!個個相視無語。
寶石都是出自侯府。樂希便也定下心來,一個接一個的試。
這一試之下,果然發現只有個別的石頭會顯字,且都是紅寶石。
樂希便讓衆人先將紅寶石做爲首要考慮的,將三四十顆的紅寶石都過了一遍,再去試其它時,都沒有再有發現便也棄了。
將最後只找到的八顆紅寶石一一記錄了字,衆人便開始對着八個大字發愁了。
吉、豆、新、榆、南、史、八、後。
這都是什麼啊。
樂希看着這完全沒有關聯的八字個,一頭霧水。
樂紹元與樂煜同樣露出迷茫的表情,只有護國公一人看着這八個字若有所思。
“陸新,進來!”護國公突然擡頭,朝房門外喊了句。
身爲護國公親衛的陸新速度極快便推門而入,房間地上左堆些寶石,右灑落幾顆,這耀眼的凌亂加上滿屋的地瓜香味。讓這臨危不懼的漢子也有些凌亂。
將視線趕忙轉移,對着衆人一理,護國公那粗糙的大掌便落在陸新面前。
陸新有些轉不過彎來,疑惑道:“國公爺,這是……”
護國公一瞪眼,“你身有啥,能有啥,本公國難不成是向你伸手要銀子不成?!”
被斥了句,陸新才後知後覺,想到他有隨身收着京中輿圖的習慣,才曉得護國公的是那東西。
從懷中取出輿圖,護國公對他揮了揮手,陸新有些鬱悶的退後幾步出了房門。關上房門那刻,肚子咕嚕了一聲。地瓜好香,他沒有吃早飯。
許大聽到那一聲響,笑了笑,知道身爲親衛有時由不得人,貼心的讓秋菊去弄些好入口的糕點來。陸新拿着糕點的時候可謂是熱淚盈眶,只道許大這兄弟交定了,弄得許大對這突來的兄弟情宜哭笑不得。
護國公那方要了輿圖,樂希三人也隱隱有懂,靜看護國公攤開輿圖。
從他默不作聲的在上方點了八處,是真完全明白了。
那八個字代表着京城中的八條衚衕,那八條衚衕且都是離皇城甚近,是除了大臣所集中圍着皇城的衚衕外,這八條衚衕亦是四面八方包圍着皇城。
這衚衕中,藏有東西!
至於是什麼東西,四人不約而同的便都想到了——人!
這些衚衕中,住的都是百姓,且還是幾代都清白的百姓。
當然,這麼廢事才讓他們悟出這個道道的,定然不會是真是百姓。
只是,這些衚衕中,真能藏多少人?!
按着戶數千來人算是撐死了……
樂希想到的事情,其餘幾人自然也是想到了。
按現下分析來看,這八顆寶石該是敲門磚,或者也可以說是類似虎符一類的調兵令。如若不是,如何能讓皇帝也忌諱。
皇帝心心念念收回兵權不也就是怕有朝一日,會威脅到皇權,而老侯府再三肯定這是能保兩府在亂世中平安的保命符……那麼這支軍隊的數量該有最少十萬之衆。只算京中駐兵如今也不過二十萬!
十萬之衆全藏在衚衕中必然也是不可能,那麼便是分散在了整個京中的角落!!
想到最大可能的猜測,四人相視一眼,眼中都有着震撼。
怨不得老侯爺是那麼淡然的便交了手中二十萬兵權,這私下還藏了有十萬啊!這十萬怕都是與親王府一樣,屬於私兵!
就是親王府私兵也不過一萬!!
樂希只覺得口乾舌燥,心也卟咚卟咚的跳得厲害。
最後,她又想到一個事,問了護國公要上回陸虞畫畫所用的粉,參到了墨中。在衆人一臉疑惑中,慢慢搗鼓着東西。
護國公是在用完午飯後離開的,走時陸新手上是多了不起眼的布袋子。
而護國公也攬下了去那幾個衚衕一探的事情,想看看如何使用這些敲門磚。
纏在衆人心中的迷霧終於被消去,露出真相來,可這並不使衆人感到輕鬆,反而有別一種沉重。
按樂妍先前所說,這十萬士兵並未出現,而當時登基的亦是齊王,是代表着上一世的侯府根本沒破開這個謎團嗎?再者,晉王狼子眼心齊王心知肚明,如何他登基後,晉王仍是親王?!樂妍所講他極是風光……
這內中,究竟是哪個環節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