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說到這裡,派去廚房的丫鬟正好提了食盒進來。
薛氏便道:“嬸嬸還是先用些吃食吧,吃完了慢慢說。”
馮氏折騰了兩日,也確實是餓得受不住了,丫鬟將食盒揭開,她便聞到了食物特有的香味,肚子又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
“夫人,廚房裡這會兒現成的吃食只有一些白粥和花捲,廚娘說若是需要別的,她立即生火做上。”廚房裡的管事如今也是薛氏的人,廚房衆人對薛氏很是恭謹。
“不用,不用,有這些就很好了,不用再麻煩了。”馮氏忙道。
薛氏知道若是餓久了,也不宜吃得太過油膩,有清粥是最好不過的了,便順了馮氏的意思,讓丫鬟下去了。
薛氏讓馮氏在花廳用飯,她攜了三娘去了隔壁的書房。
“三娘,你瞧嬸嬸這回來是爲何事?”薛氏皺了皺眉,見馮氏背對着這邊吃得香甜,便小聲問三娘道。
三娘想起剛剛馮氏的話,有些無奈,薛如玉那性子到了哪裡都是麻煩。原本以爲她嫁到天津,薛氏這邊要清淨一些,現在想想天津離着京城還是太近了些。
“聽薛老夫人那話……應當是出了什麼事情,要想尋了母親爲如玉姨媽做主的。”
“這……陳家姑爺雖然先讓那通房有了孕,在成親之前陳家卻是真將那兩個通房打發了的,想必也不是故意要落了表姐的面子。表姐那性子……聽嬸嬸那意思,好像與姑爺動起了手來了,還將姑爺傷了。這……若是表姐實在是做得過分,我還明着幫她,這也讓薛家沒臉吧?可若是我不管不顧,也是說不過去的。”薛氏很是有些爲難。
三娘沉吟了片刻,也輕聲道:“瞧瞧薛老夫人怎麼說吧。若是要求提得過分,母親大可用如今是祖母當家的藉口搪塞過去。”
兩人這邊輕聲說着話,面上到都是自然的樣子。
那邊馮氏已經用完了飯。她餓的狠了,又惦記着自己的女兒,因此這一頓飯吃得很快。一大碗皺。兩個花捲和幾碟小菜被吃得精光。
薛氏見她吃好了,便又領着三娘回到了廳中。
馮氏連口也來不及漱了,就又拉着薛氏訴起苦來了。
“如玉的性子被我慣壞了,不知怎麼的竟然一言不合與夫人吵了起來,把夫人氣得當場暈了過去。姑爺見狀,就說……就說要休妻。”馮氏說道後來,自己也不好意思,任誰見了都會說是薛如玉不對。妒忌,頂撞婆婆,這些都是大罪名。
薛氏與三娘對視一眼。很是有些頭疼。
“二小姐,我們如玉不能被休棄呀。不然她這一輩子就完了。夫人,老爺是正三品的大官,陳家怎麼也要給老爺面子的,你讓老爺派人去嚇唬一下姑爺,姑爺定就不敢休了我們如玉了。”馮氏希冀的看着薛氏道。
“嬸嬸,你冷靜一些。我想姑爺說要休了堂姐,興許只是說說而已的。再說長輩還沒有發話,他說的話又能做什麼數?”薛氏安慰馮氏道。
馮氏聞言急了:“夫人,您是沒有看到姑爺當時的表情。他,他還讓人將如玉關了起來,說是不讓她出來害人。夫人醒了之後一直嚷嚷着胸口疼,說她不管這事情了,她這意思不就是也贊同姑爺休瞭如玉麼。”
薛氏想了想,問道:“如今姑爺一家是誰當家?”
馮氏立即道:“外頭的事情,是姑爺的父親,內院的事情一向是大夫人做主,只是大事情還是要聽老夫人的。”
“那老夫人對這件事請又是什麼態度?”
“發生這事的時候,老夫人正在佛堂裡。我沒有見到老夫人……”馮氏苦了一張臉:“老夫人平日裡對我與如玉都很好的,若是她在的話,姑爺也不敢說出那一番話。”
這時候,又有人進來報說天津陳家派人來了。
幾人一愣,馮氏回過神來,驚呼:“是姑爺家派人來了……這……這可怎麼辦?不會是來與我們談休妻的事情的吧?”
馮氏纔到這麼一會兒,陳家就來人了,想必對此事也是重視的,休妻應是不會。
薛氏問那丫鬟:“可問了是陳家的哪一位主子派來的?”
“說是奉了陳家老夫人的命令來接薛老夫人回府,還帶了禮物來給夫人。”
馮氏聽了終於鬆了一口氣,卻是笑了:“原來是老夫人,聽這意思似乎是要講和?夫人,你還是在陳家人面前爲我們如玉撐一撐臉面吧。讓她們家知道我們薛家的厲害,以後再也不敢再提休妻的話,這樣我如玉在陳家的腰桿也直了。”
敢打自己的夫君,連婆婆也能被她氣暈了,這腰桿還不夠直了?那豈不是要上房揭瓦?
三娘見薛氏斂目思索,便沒有開口。這是薛家的家務事,她這會兒不好插嘴,而且她也想看看薛氏要怎麼處理。
薛氏擡頭,見三娘望着她鼓勵的笑,明白了三孃的意思,她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之後便吩咐那丫鬟去將來人請了進來。
馮氏見了,便以爲薛氏要爲她們撐腰,臉上掩不住的喜色。
來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婆子,首先給薛氏請了安,又去給馮氏請安,馮氏卻是端着架子,將頭撇開了沒有理會,那婆子面上有些尷尬,卻立即又收斂了表情,一臉恭謹地立了,與薛氏說話。
“老奴是陳家老夫人身邊的嬤嬤,老夫人原本沒有在家中,聽聞家中出了這事便匆匆趕了回來,卻得知少夫人被少爺關了起來,親家太太也被我們少爺氣走了。老夫人大發雷霆,已經狠狠地罰了我們少爺,並讓人將少夫人請了出來,又立即命老奴前來接了親家太太回去。”
說着這嬤嬤衝着馮氏賠笑道:“還請親家太太看在我們老夫人的面子上原諒少爺這一回,與老奴回去,老夫人說她當面與您賠罪。”
馮氏心頭有些鬆動,她也不是真的想要離了陳家。只是想着要給自己的女兒掙一些顏面,又仗着薛氏在此,便端着臉沒有理會。
薛氏看地清楚,嘆息一聲,和顏悅色地請了那嬤嬤坐下說話。
那老嬤嬤有些詫異,不敢坐下,馮氏皺眉有些不滿,但是她也不敢明着佛了薛氏的面子。她原本也是會察言觀色的,這次是因爲想着有薛氏與王三老爺撐腰,又想爲自己的女兒掙一些臉面,便故意端了架子。
薛氏笑着對那嬤嬤道:“你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老夫人是長輩。你這次來又是代表老夫人來的,坐下回話是應該的。”說着指了指丫鬟搬上來的錦杌子。
那嬤嬤見薛氏笑容溫婉真誠,推脫不過,便側着身子坐下了。
薛氏見她坐了,溫聲問道:“大夫人她身子可好些了?”
那嬤嬤一愣,隨即忙道:“好多了,好多了,吃了一劑藥,已經能下地了。”
薛氏點了點頭,嘆氣:“那就好。這次原本就是我表姐不對,你回去後還請待我向老夫人和夫人致歉。”
“二小姐——”薛氏話一落下,馮氏就急道。
那嬤嬤忙道:“夫人嚴重了,老夫人與夫人沒有怪罪少夫人的意思。”
薛氏卻是沒有看向馮氏,只與那嬤嬤道:“我們薛家,並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家。對的就是對的,錯了就要認錯,無理取鬧的事情是不會做的。若是有人借了薛家的勢蠻橫不講理——”薛氏頓了頓,語氣難得的嚴肅:“那就不是我們薛家的子孫。”
馮氏在一旁聽着面色一白。
那嬤嬤愣了一瞬,吶吶地喊了一聲夫人,卻是再無言語。
她在老夫人身邊伺候多年,自然是明白這次老夫人派了她來請馮氏回去也是權宜之計,陳家是商戶人家,得罪不起向王棟這樣的三品京官。所以,即便是大夫人被少夫人氣地臥病在牀,老夫人爲了顧全大局,也只有先罵了少爺一頓。
“我表姐既然嫁入了你們陳家,出嫁從夫,她就是陳家的人。老夫人與夫人是她的長輩,她理當尊敬,若是有錯,教訓也是應當的。這一點,任是誰也不會有怨言。即便是我父親在世,若是我們這些嫁出去的女兒做錯了事情,也是不會妨礙夫家的長輩們管教的。畢竟若是薛家的女兒有錯,丟的也是薛家的顏面。”
那嬤嬤聽了此言,看着薛氏的眼神更加恭敬。她還以爲薛家落魄了,所以清貴之家的女兒纔會落地如同二少夫人那般,不想是她誤解了。這位王夫人才是真正的名門大族出來的閨秀。有這般的氣度。
“只是,一碼歸一碼。我想知道,陳家對那懷有身孕的妾有何說法?”薛氏認真問道。
那嬤嬤一驚,可是見薛氏的表情似乎就是問一問這一件事情,並沒有太苛責的意思,心中略鬆:“我們老夫人說了,這件事情是我們陳家不對,陳家會給二少夫人一個說法。只是那孩子……畢竟是陳家的骨血,若是照着二少夫人的話處置,恐怕有違天和。”說着,那嬤嬤看了薛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