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說好了,定遠侯立即就回去同信使仔仔細細說了一遍對拓木的回話,又道:“告訴拓木,他的王庭聽說也不是那麼固若金湯,別自己腳底下着了火還不自知。”
其餘的時間自然也不能閒着,分派下去,之前的幾個負隅頑抗的小縣城也都收拾了,抽空再把城防仔仔細細布置一遍,而後開始分發兵器等等,再統計陣亡名單,這一番忙碌下來,很快就得到了拓木那邊的回信。
或許真是人性本賤,之前還裝腔作勢猶豫不定的拓木給了準話-----答應合作。
定遠侯拿了回信,仔細聽了韃靼那邊派來的信使的話,輕蔑一笑,領着人去見崔紹庭,把信和文書都給崔紹庭看了,問崔紹庭:“你覺得,這次有幾分可信?”
對付這種咬人就逮着痛處咬,生怕你不夠疼不會死的人,一定要打起十分的小心,用再多心思去揣摩他,都是極有必要的。
崔紹庭把信和文書往桌上一放,手指在桌面敲了幾下似乎是在思索,隔了一會兒才問跟着進來的信使:“你們大王這回沒別的條件?”
信使知道崔紹庭話外之意,把頭都搖了好幾遍,認真回了崔紹庭的話,又告訴他:“您說的是,我們韃靼王庭也不穩固,西邊的女真虎視眈眈,自己底下也人心不齊。您看太師要出兵,也沒同我們大王多交代什麼......”信使陪着小心,儘量不想惹怒這位總制大人:“我們大王也知道總制大人您的脾氣,最是說一不二了,一是一,二是二,我們大王說,他的確有些私心,可是知道現在風朝哪邊倒。”
這倒像是拓木這個最會看風向的人說出來的話,崔紹庭不置可否,直等的信使都開始冒冷汗了,才朝他點頭:“既然如此,你們大王就是同意我們的條件了?”
信使忙不迭點頭:“同意了的,我們大王說,只要您把太師送回韃靼王庭,便發文書召也談回王庭。”
這是一個極爲陰損的主意,別看韃靼王庭人心不齊,也別看韃靼王現在沒什麼實權,可是這世上天生名號和正統就佔着極大的優勢,如果連韃靼王都下了喻令不想打仗,也查也兵敗被遣返,那也談再打下去,算什麼?
名不正言不順,且大周將士們固然扛得很是艱苦,可是韃靼那邊也絕不輕鬆-----韃靼那邊本來物資就不甚豐富,這場仗也遠遠比也查和也談預料的要艱難的多,原先設想過的,以戰養戰的法子根本沒能順利,因爲崔紹庭他們這幫人咬的實在太緊了,他們能堅持到現在那也還是因爲韓正清主動退出大同,他們在大同燒殺搶掠了一番補充了能量而已,後來等恭王韓正清相繼失勢兵敗,他們的處境就極爲艱難和尷尬,到後來連搶也搶不到什麼了-----沿途的百姓們都學乖了,望風而逃的同時乾糧細軟都帶進了附近的大城池裡,他們搜刮的根本就不夠折枝龐然大物的隊伍用的。
而既然不夠,自然得向後方去要,韃靼王庭供給的也極爲吃力,現在韃靼百姓們也已經是怨聲載道。
若是韃靼王拓木都說不打了,也談還堅持要打,那也談基本上也就完了-----韃靼兵變可是有傳統的,從前他們自然對着也談的哥哥言聽計從,可是現在也查不是被送回王庭了嗎?而且他們本來就可以聽王庭的話啊,韃靼王都下令了,那爲什麼還要跟着名不正言不順的也談去送死?
當初韓正清和也查也就是想用這一招來對付崔紹庭他們的,想着直接把建章帝弄死,扶持恭王上位,可現在,局勢倒了過來。
“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鎮南王聽了沒說什麼,反倒是衝着定遠侯笑一笑:“我總算曉得宋崔兩家爲什麼能做親家了,這兩家人,就沒哪一家人不是狐狸。這一招好,穩準狠。”
的確是穩準狠,接到了諭令的當天,本來已經兵臨紫荊關城下的韃靼內部就發生了一場騷亂-----一開始還沒人相信王庭下了停戰的命令,可是到後來,傳言甚囂塵上不說,糧草也沒了,供給也沒了,韃靼王庭還親自派了使臣下來,雖然那使臣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也談秘密處決了,可是就因爲這沒說什麼,才更讓人疑心不是?要是真的沒什麼不能見人的,爲什麼也談要這麼喪心病狂欲蓋彌彰?
原本就打的很是艱難,已經身心俱疲且根本沒看見也查和也談許諾的好處的韃靼士兵堅持不住了,他們原本以爲等在眼前的是如同羔羊一般嗷嗷待宰的大周士兵,是數不盡的美酒沒人,是晃花人眼睛的黃金珠寶,可是打到現在,鬼都沒有一個,倒是不斷的死人,就是這紫荊關,說出來恐怕家裡那些人毒不信,他們打了這兩個月了,竟連這個破紫荊關的門都沒打進過。
可是也談還卻偏偏不顧他們的意願,殺了王庭來使,說是絕沒有這麼一回事,說是計劃不變。
計劃不變?!
當天又被紫荊關的火炮襲擊了的韃靼士兵們不肯信也不肯聽了,先是有人開始哭,而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哭,等到也談派人下來說是哭嚎者軍令處置的時候,衝突終於發生了。
也談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軍隊裡會發生譁變,拓木爲什麼來這一招他實在太清楚了,不就是怕他功高蓋主嗎?
他不可能上他的當,可是他沒料到底下的這幫蠢驢居然會信,眼看着勝利就在眼前----紫荊關根本已經是強弩之末,最近他們不好過,可是紫荊關更不好過,而且崔紹庭他們的兵力還被恭王殘餘勢力牽制,根本動彈不得,只要再過一些時候,只要再稍微等上一等......
他不甘心!絕不甘心就這樣被堵在了大周的門口,只要再進一步,只要再進那麼一步,前頭就山高海闊,他就可以成爲韃靼人的英雄,可是被記入韃靼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