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聊的差不多了,周唯昭轉過了屏風進了淨室,青鶯才輕手輕腳的上來,蹲下來在宋楚宜耳邊說了馬三回來的事,神情又有些不安的看着她道:“姑娘,他們特意交代過羅貴,讓我們千萬提醒您,別告訴太孫殿下他們回來了的事。”
這要求的確古怪的叫人心生不安-----周唯昭可是宋楚宜的丈夫,日後要與她攜手一生的人,在這之前,他們倆的人手都是共用的,她跟在宋楚宜身邊這麼久,也從來沒發現宋楚宜有什麼一定要瞞着周唯昭的事,而周唯昭也同樣如此。
宋楚宜挑了挑眉,馬三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人,他這麼說就一定有這麼說的道理,她轉頭問青鶯:“他們說了在哪裡見面嗎?”
青鶯連忙摒去了腦子裡紛亂的思緒,還有些做賊心虛似地看了看周圍,低聲道:“東六衚衕。”
東六衚衕,不是黃大仙廟的那座宅子。
馬三還特意交代過一定要瞞着周唯昭,宋楚宜垂下了眼睛,隨即又翹起了嘴角,他們從西北迴來就已經足夠令人驚喜,現在看來,他們或許除了這個驚喜之外,還帶回來了更大的秘密。
馬三和馬旺琨回了宅子什麼也沒做,一回家甚至顧不得吃喝,撐着身子洗了個澡就倒在牀上睡的昏天黑地,等他們再被叫起來的時候,宋楚宜已經來了。
他們急急忙忙的趕到亭子裡,看着已經凍成了冰的湖面,嘴裡呵出一口熱氣,搓着手站在了宋楚宜跟前,高高興興的喊了一聲姑娘。
在他們心裡,不管什麼時候,宋楚宜都是他們的姑娘,那個把他們從泥濘的地裡拉起來的,重新叫他們再活了一次的姑娘。
宋楚宜微笑着點頭應了,讓他們坐下來,又看着青鶯倒了熱茶,這才笑道:“一路上辛苦了。”
這一路上風餐露宿不必說,肯定還遇上了不知多少艱難險阻,現在西北亂成這樣,他們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實在是不容易。
馬旺琨老實,撓了撓頭道:“辛苦是辛苦了些,可是光是辛苦也不怕。就是心裡難受。”他說着嘆了口氣:“這一路上,餓殍多着呢。大同......大同現在不成樣子了......到處都是韃靼人,韃靼人如今已經打到了荊州了,大人應付的也有些吃力,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宋楚宜眉頭皺起來,眼裡毫不掩飾的寫滿了厭惡。
不管是韃靼人,還是韓正清,都叫她萬分厭惡。
馬三見她皺眉,忙道:“姑娘也不必太擔心,大人他辦法多着呢,他不會吃虧的。”
崔紹庭畢竟是鎮守過福建的人,讓無數將領束手無策的倭寇在他手裡尚且能剋制的住,何況是韃靼人?他在西北已經足足呆了六年多了,這六年多不可能是白待的。
宋楚宜嗯了一聲,問他們:“爲什麼不能叫太孫殿下知道你們回來了?”
雖然知道這座宅子已經足夠隱秘,馬三還是四下掃了一眼,端坐在亭子裡的手也攥成了拳頭,齊聲道:“殿下身邊有內奸。”
周唯昭身邊有奸細的事,宋楚宜一早就已經知道了。可是她是憑着上一世的事和這一世的蛛絲馬跡推斷出來的,馬三怎麼會知道?
馬三把聲音放到了只能夠他和坐在身邊的人能聽見的程度,道:“姑娘,您之前不是送了信去固原給大人,告訴他對付韓正清可以從他的兒子們身上入手嗎?”
是啊,挑撥離間,煽風點火,這一招還是她上一世跟韓止和沈清讓學來的,真要多虧上一世沈清讓混的不錯,能跟韓止成爲朋友。
是人就有弱點,就像韓正清,他看似沒什麼可怕的,可是其實也不盡然。他自己就算沒有弱點,他兒子們呢?真的能看着韓正清爲了另一個甚至連名分都沒有的兒子而對他們這些從小長在身邊的兒子們不聞不問冷眼相向嗎?
宋楚宜臉上帶着微笑:“舅舅有成效了?”
“大着呢。”馬三也笑開了:“大人讓定遠侯去辦這事兒,定遠侯也厲害,他聯繫上了要去湖北找東平郡王的韓語,又說服了韓語去找了在太原的韓陽。”
馬三儘量把事情說的簡潔明瞭:“韓陽告訴定遠侯,韓正清派他去找恭王是想給恭王出主意,怎麼叫朝廷裡也亂起來,到時候朝廷內憂外患,他們就能渾水摸魚。”
外患不必說了,就是引韃靼人入城。
那內憂呢?宋楚宜眼皮跳了跳,認真的看向馬三。
“韓陽說,韓正清在太孫身邊有人。”他撓了撓頭:“這人是誰韓正清卻沒說,只告訴告訴儘管放心,讓恭王也找人通知他自己的心腹一聲,讓他們可以動手了。”
動什麼手?青鶯聽的心驚肉跳,正要問,就聽見馬三道:“他們想對皇后娘娘用毒,想皇后娘娘出事......韓正清還說,聖上的龍體早已經外強中乾了,支撐不了多久......”
韓正清跟韓止一樣,話總是說的又絕又滿,這當然不是因爲他們能掐會算,而是他們真的能做的到。
宋楚宜右眼又劇烈的跳了跳,整個人的神經繃緊,真的緊繃得如同一張弓,她想起了宮裡盧皇后的病。
不,那或許不是病,那不是病。
原來皇陵的石碑,還有滿城的流言,是要用在這裡、
衆口鑠金,積毀銷骨。
她不瞭解韓正清,可是她很瞭解韓止,韓止就是韓正清一手教出來的。她設身處地的把韓正清換成韓止這麼一想,站在韓正清的立場上,韓止會怎麼做?都不必說,憑韓止的性子,一定是不死不休,更不會給人留任何餘地的。
馬三說的這幾句話,已經叫她明白了韓正清到底想做什麼,他不僅僅是想讓京城這些逼死過大範氏的人死,他更要她們生不如死。他們這兩個姓韓的,都不是會給人留餘地的人,一盯上獵物就要把他們玩弄的筋疲力盡之後讓獵物提心吊膽,到最後筋疲力盡,這是他們慣用的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