嚮明姿趕來的時候宋二老爺還沒來,她握住宋楚宜的手,着急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和宋楚宜相處這麼幾年時間,她已經很清楚宋楚宜對這個父親並不多親近的事實,如今見宋楚宜竟急慌慌的要給她訂親事,宋楚宜又嚇成這樣兒,本能的就佔到了宋楚宜這邊,覺得宋毅和自己的父親向雲章一樣,也是個不顧女兒死活的,只想拿女兒來獲利的人。
倒是宋楚宜還能保持鎮定,對她笑了笑,反過頭來安慰她:“我沒事的,祖母不會叫他這樣就把我嫁出去。”她只是不想宋毅沒完沒了再做這些給人添堵的事情。她對宋毅的耐心一點點的都磨光了,重生以來僅有的那點溫情也被崔氏死亡的真相和他對宋楚寧近乎偏袒的維護也都煙消雲散,可偏偏宋毅就是她和宋琰的親生父親,就算她們關係再疏離,宋毅也有給她們訂親事的資格。
她不想正面和宋毅較勁,也不想對宋毅做什麼----她始終記得上一世他對自己的好,和對宋琰的好,看在這一點骨肉親情的份上,她也下不了手真的永絕後患。何況宋琰也快下場了,若是宋毅這個時候出事,宋琰的前程免不得就要被耽擱三年。
嚮明姿誤以爲宋毅是不顧女兒的死活和意願倒是真的有些冤枉他,宋毅自己還覺得這是在替宋楚宜着想-----雖然宋楚宜不把他當父親,連命格這樣的事情都不和他說,可他因爲宋楚寧的事情始終對宋楚宜姐弟倆心存愧疚,聽了宋楚宜在圍場被元慧大師批了命格之後憂心的連飯也吃不下。
時人多看重命格一說,成親還有把男女雙方壓在竈君像底下三日,家中無事方可成親的規矩。宋楚宜這樣天煞孤星的命格,要嫁出去何其難?
宋二老爺不想自己女兒和三弟家的宋楚蜜一樣,嫁個小小的舉人,成親才一月左右就要和婆母回鄉拜祖宗告親戚,爲了她的前程簡直是傷透了腦筋。
恰好這時候在外頭喝酒,沈曉海聽他說起這個煩惱來,不僅沒有嫌棄宋楚宜的命格,還主動提出要和宋毅提親,替世孫沈清讓定下親事。
這在宋毅眼裡可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英國公府好歹也是開國勳貴之一,和長寧伯府的關係也一向不錯,沈清讓日後也鐵定要承襲家業的嫡子,沈曉海居然不在意宋楚宜的命格之說,還拿嫡子出來和宋楚宜提親,足可見其人赤誠了。
在他眼裡這是一門再好不過的親事,宋楚宜如今擔着這樣的命格,恐怕就算是低嫁也難,何況宋毅也不捨得她低嫁,他當即就應承下來。
沈曉海爲叫他放心還特意叫人回去取了家傳寶貝來當信物,他更是覺得此事可行,心裡想着把東西帶回來先給宋楚宜,然後自己再去找宋老太爺和宋老太太說這件事。
誰知還沒等到他主動去找,宋老太太就自己叫人來請了,他腳底生風的進了屋子,見宋老太太面色不好,那個裝着沈家信物的金漆匣子被扔在一邊,臉上的笑意就有片刻的遲疑。
宋老太太沒容他說話,先把桌上的東西一把拂落在地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問:“這是什麼?!這是什麼來路不明的東西你就往你女兒的房裡送?!”
宋二老爺被這劈頭蓋臉的一句話給問懵了,看着那串翠十八子手串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日後才後知後覺的回了這個東西的來路,又有些委屈似地和宋老太太分說:“兒子是爲了小宜着想,她本就是喪婦長女,屬五不娶之列,如今又攤上這樣的命格,日後在婚姻一事上實是艱難......兒子記得她向來和沈七的關係不錯,沈家又有這個意思......想着這也算是兩全其美的好事,總算是青梅竹馬,又知根知底,沈家也不敢虧待了她......”
宋老太太冷笑出聲:“我倒不知你女兒在你眼裡竟是這樣不堪,什麼五不娶,她頭上還有我這個祖母在教養!至於命格一事總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那些人瞧不上她的,我們自然也瞧不上人家。你就這樣迫不及待的要把女兒給隨隨便便嫁了?!退一萬步來說,這樣大的事你爲何不來回我和你父親就擅作主張?!”
宋二老爺臉上帶着全然的不解,被宋老太太看的有些發慌的垂了頭,視線落在那串手串上又覺得有些茫然:“兒子以爲.......”
宋老太太覺得心裡的那口氣越發的堵,皺了眉頭幾乎是聲色俱厲的呵斥了他一聲:“你以爲,你以爲什麼?!說什麼青梅竹馬,你何曾見小宜和沈七有過什麼交集?這樣大的事,小宜沒了母親,你也不和我們商量一聲,也不問問小宜的意思,上下嘴皮一碰就打算把這事兒給定了?!”
宋二老爺叫宋老太太問的張口結舌,他只覺得宋楚宜如今有沈家這樣的人肯要就已經是意外之喜,哪裡還能想到再去問問父母的意思和女兒的意思,總覺得他們都該歡喜纔是,可如今看來,竟不是這樣?
宋大夫人適時的插進話來:“二叔你也太自作主張了,這樣大的事,怎麼能不跟老太太老太爺商量商量就定?這事關小宜的一輩子呀。”
當時宋毅哪裡能想到和人商量,只覺得是撿了莫大的便宜,生怕沈家回過神來再反悔,只覺得越快定了越好,他沒料到自己一心一意替女兒着想竟然換來宋老太太這樣的責難,既茫然又委屈:“我總以爲小宜是喜歡她七哥哥的......從前她不還對沈七趨之若鶩呢麼......”
從這一點就可以想見宋毅對宋楚宜已經生疏到了什麼份上了,多少年的陳年舊事了,他還沉浸在裡頭,絲毫不知道時移世易的道理。之前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左耳進右耳出沒聽進去一句,竟全都成了耳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