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景川每次跟宋楚宜和周唯昭在一起時都會出現的那種被排斥感不知不覺的又出現了,他覺得心裡有些失落,宋楚宜並不喜歡他,甚至都不如信任周唯昭那樣信任他。就比如剛纔,宋楚宜莫名的發抖害怕,他束手無策,可週唯昭不過是叫一聲她的名字,就把她給喚醒了。
這樣的感覺實在是有些不好受,他畢竟還是個半大少年,第一次有了想要放在心裡珍而重之的心上人,可心上人卻似乎對他的心意避之不及......
長廊上的燈籠重新又點上了,他透過昏黃的光去看不遠處的宋楚宜,只覺得她籠在一層薄薄的光影裡,模模糊糊的讓人看不清楚。
青鶯疾步上前告訴宋楚宜:“馬三和孫二狗傷的重一些,晏大夫說有些麻煩,其他人並沒有傷筋動骨的,大多都是劍傷和皮外傷。”
這個院子已經被元慧知道了,不能再繼續呆下去,是她自己太大意了,想着要防元慧,卻怎麼也沒想到元慧膽子竟然大成這樣,敢公然在京城就派殺手。
她環顧了一圈滿院的遍地狼藉,想了想吩咐青鶯囑咐晏大夫去準備馬車,先避到之前黃大仙廟的那座宅子裡-----這院子已經暴露了,榮成公主要是想把那些黑衣人的目的說成是行刺自己,那也要用這院子才行,幸好黃大仙廟那邊那座宅子一直都有人守着,隔壁又就是周唯昭的人,加上馬長江等人自己也有了警惕,近期應該會太平一陣。
等太平過了這一陣子,他們也該跟自己啓程去晉中了。
馬長江捂着胳膊上的傷氣的直髮狠:“他們千萬別落在我手裡,有朝一日若是真落在我手裡,我叫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年輕時候就已經上山落草,後來又在軍營裡摸爬滾打,一身的兵痞氣,見識的多了,殺的人也多,見的血更多,說這樣的話還真有幾分底氣。
宋楚宜笑了笑,撐着頭坐在石桌上喘勻了這口氣,這才轉過頭問他:“我之前叫你們盯着元慧......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他還有個老母和一個已經出嫁了的姐姐?”
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元慧的弱點就是太孝順,上一世他輔助端王上了位,天下人都罵他壞了大統,是奸臣賊子,他的母親因此對他閉門不納,每每他都要在家門外跪上三天三夜。
後來他的姐夫橫行鄉里出了事,他頭一次爲了私事跟端王求情,並且替他姐夫姐姐求來了一個官位一個誥命。
宋楚宜原本沒想到用這樣陰損的招數,可是她忽然又發現,很多事不是她能決定的。她給人留餘地,人家不會給她留。
這一次要不是周唯昭跟葉景川,她已經死了,她曾經發過誓,誰要她死,她就要誰死。
馬長江有些意外,不明白宋楚宜怎麼連這個也知道,這件事連她們也不是太在乎,畢竟和尚也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有個把親人不是很正常的事麼?嘴巴張了半天才算反應過來,恩啊了兩句撓了撓頭,想了很久纔想起來元慧似乎確實每個月都要下山一趟,似乎就是去他母親和姐姐家裡的。
馬旺琨也已經想起來了,舉着手指揚了揚,斬釘截鐵的點了點頭:“對對對!他確實是有個母親和已經出嫁了的姐姐,就住在皇覺寺山腳下的白河莊!他姐夫好像還是個里長......”
元慧縱然在佛道上有所成,可他終究不是真的菩薩,管不了世俗的人世俗的事。他的母親和姐姐都是紅塵中人,他心中有掛念,就沒法真的當他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所謂聖僧。
“很好。”月光灑在宋楚宜臉上,她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明天大清早你們就出城一趟,我要他的母親和姐姐姐夫。好好招待,找所民居先住起來,別急着露面。”
前世今生加起來整整四十餘年,她一直過的如履薄冰提醒吊膽,而今她再也不想被動挨打了,前面擋路的石頭,她要一個一個全部砸碎。
“你別衝動......”葉景川急着打斷她,觸及她冷冷清清的眼神時眼神又忍不住暗下來:“我是說,皇覺寺都是元慧的人,他比主持大師說話還管用些。他自己也身手不凡,貿然得罪了他......”
“他沒機會了。”宋楚宜定定的望住周唯昭雙眼:“殿下,我上次說的話依舊算數。您幫我良多,我力所能及之處一定爲您粉身碎骨。而今您能不能......再幫我一次?”
風乍起,她原本就已經搖搖欲墜散亂了的髮髻徹底散開,一頭及腰長髮如瀑布一般鋪在暗紅色斗篷上,越發襯得她雪膚花貌。
青卓在一旁使勁朝周唯昭使眼色,恨不得立時張嘴替周唯昭答應下來。
“風寒露重,先回去再說。”周唯昭不置可否,只轉頭吩咐青鶯:“伺候你家姑娘重新梳洗,我親自送她回去。”
青卓跟含鋒對視了一眼,都覺得自家殿下實在是有些不上道。
夜色深沉,那半輪月光已經掛上了樹梢,青鶯墩身應了是,扶着宋楚宜轉身進了穿堂。
周唯昭這才交代青卓:“拿我的玉佩,跟含鋒親自往姑姑府上去一趟......”
葉景川心裡堵得慌,總覺得自己似乎連反應都比周唯昭和宋楚宜慢上半拍,深吸了一口氣喊住了青卓:“還是我去一趟吧,我跟嫂嫂說,比你去說要方便一些。”
青卓和含鋒畢竟是常常跟在周唯昭跟前的熟面孔,難免引人注意,而作爲駙馬親弟的他自己,做起這些事來顯然要方便的多。
至少......能力所能及的幫她做一些事,總比在旁邊乾瞪眼束手無策的好。
他去的確比青卓和含鋒去要穩妥,周唯昭停下腳步轉頭看了葉景川一眼,半響才嘆了一口氣:“那你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