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宋楚宜又去了黃大仙廟的那座宅子,之前她還以爲要把陳明玉押到皇后跟前,盧皇后才能相信範良娣果真手伸的已經過長,可是沒料到盧皇后卻是殺伐決斷果斷的很,根本不用陳明玉露面,先就已經把大範氏送上了西天,她一時倒沒想到如何處置陳明玉。
陳姑祖母的傷經過這些天的將養已經差不多好全了,只是行動還有些不便,等進了京開始,就繃緊了一顆心,小心翼翼的想要窺探出些什麼來-----至少也要知道到底是什麼人抓的她們來,又到底想要做些什麼吧?她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既然答應了陳老太太要好好照顧陳明玉這個孤女,自然要保得她平安,若是有機會談一談條件的話,她想用證詞來換陳明玉跟自己的自由,以後自然是不再做什麼範家嫡長媳的美夢了,送陳明玉回陳家族裡,也是使得的。
陳明玉攙扶了她從馬車上下來,被這太過晃眼的太陽刺得睜不開眼睛,好一陣才漸漸看清楚了周遭的景物-----可也看不出什麼來,這麼大一座院子,然後還種着一顆大梧桐樹,京城好多地方都有這麼大宅子......
她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睛,可是立即就又忍不住把眼睛瞪大了,有些震驚有些疑惑的往前頭不遠處的長廊上看了整整半響,方纔輕聲驚呼了一聲。
她剛剛看見了誰啊?!她居然看見了常年跟着宋楚宜進出的那個丫頭,似乎是叫什麼青桃的?她還疑惑自己是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卻發現果真是宋楚宜的丫頭。
是宋楚宜!救她的人居然會是宋楚宜!她無意識的攥緊了拳頭,尖利的指甲把掌心都摳爛了,可她卻覺得這樣才能叫她清醒一點,心裡的惶恐害怕跟不幹鋪天蓋地的涌上來,她怔怔的退了兩步,見衆人都如同見鬼似地看着她,方纔勉強按捺住了心中震驚。
宋楚宜救她,她纔不會相信宋楚宜是出自好意,她的祖父剛剛設計了太孫跟宋琰,還有崔應書,就是爲了把這幫人一同送去地獄,宋楚宜跟自己更是有舊仇未了,就這樣的情況下,要她相信宋楚宜是忽然發了善心,不計前嫌的來救了她,也着實是有些難。
陳姑祖母沒錯過她額頭上滑落的冷汗,有些驚訝的問她:“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
陳明玉心裡的慌亂一瞬間就平復了下來-----她不能在宋楚宜跟前露怯,絕對不能。她覺得自己如今已經狼狽到了極點,宋楚宜救她來,無非就是想通過她來揭發範良娣吧?聽說宋楚宜已經被內定成了太孫妃了,也是,已經是太孫妃了,自然該爲太孫着想,自己這事兒碰到她手裡,那就是一把刀,一把能捅死範良娣跟東平郡王的刀,宋楚宜這麼聰明的人,一定是看中了這一點,纔會派人來救她,並且不遠千里把她重新送回京城來。
陳明玉牽起了嘴角,露出一絲哂笑,如今什麼都沒了,家沒了錢沒了祖母也沒了,她一無所有,只能看着別人的臉色過日子,甚至可能連別人的臉色也看不成了,可是宋楚宜卻能仍舊高高在上嗎,當她的伯府小姐,甚至以後再當上太孫妃.....一路再往上爬,這憑什麼?!
她陳明玉究竟哪裡會比宋楚宜差?她分明哪裡都不比宋楚宜不好,可命運偏偏就偏袒宋楚宜這樣的人,老天真是沒長眼睛......
她很不甘心,這不甘心跟怒火幾乎把她整個人都燒懵了,她原先想的好好的,跟陳姑祖母也說的好好的,若是能跟人談的成,那就出面做個證,做個證能換來性命的話,日後至少還有點指望。
可她如今一想,還有什麼指望,還要什麼指望?只要一想到這輩子的宿敵如今高高在上,她卻淪落成性命都要靠人家成全的地步,她就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從此消失。
這些想法在她心裡電光火石的過了一遍,她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下定了決心-----她不能讓自己落在宋楚宜手裡,不能當宋楚宜的棋子。雖然她同樣恨出爾反爾的範良娣,可是相比起叫宋楚宜得償所願,她反倒是更想看宋楚宜倒黴。
她擡頭看向陳姑祖母,勉強壓下心裡的驚懼跟憤恨,強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有些害怕。”
陳姑祖母拍了拍她的手,有心要安慰安慰,可是轉眼間已經進了後院。
湖中央的那座亭子里正坐着個背對着她們的女孩兒,陳姑祖母有些吃驚,步子就下意識的放的慢了一些,她側過頭對陳明玉嘆道:“怎麼會是......”怎麼會是個黃毛丫頭,瞧那打扮,恐怕都還未及笄,他們一直以爲的,來歷神秘的救了她們的人居然是個小姑娘......
陳明玉已經疾行了幾步,獨自一人躥上了長橋,陳姑祖母有些怔忡,一時忘記了反應。
還是馬長江跟馬旺琨的動作快,指着陳明玉喊了一聲:“你幹什麼?”就飛快的撇了陳姑祖母往前衝。
可是陳明玉到最後幾乎是跑了起來,動作簡直迅捷非常,一溜煙的就到了那個背影跟前,不假思索毫不猶豫的伸出了手,在那姑娘背上猛地一推一用力,噗通一聲就把那姑娘推進了此時此刻浮着大朵大朵荷花跟浮萍的湖裡。
馬長江跟馬旺琨急的簡直不知所措,目眥欲裂的往前頭撲,可是臨到快跳下去的時候才又住了腳-----他們可是男的,男女授受不親......
直到落水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來,他們兩個纔對視一眼回過了神-----青鶯跟輕羅含煙通通都跳下去了,他們鬆了一口氣,看着陳明玉卻又氣不打一處來,再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小姑娘會來這麼一招......
陳明玉目光沉沉眼神陰鷙,看也沒看他們倆一眼,一縱身就撲進了湖裡,死命的朝着輕羅拖着的人那裡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