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比狠勁兒,相信還沒有人是慕寒淵的對手,即便是亞斯。亞斯爲人雖然殘忍嗜血,但他有個標新立異的優點,那就是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爲難自己,你要是問他喜歡怎樣的人,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四個字:健康的人。所以慕寒淵因爲安羽傾的一句氣話而往自己身上開了一槍,打死亞斯他也不理解這是怎樣的感情。
殷紅的血滴砸落在地面,慕寒淵臉色微微有些發白,額角的青筋都能看到,偏偏他輕笑得好像沒事人一樣,看安羽傾呆滯不語的模樣,慕寒淵又耐心地重複一遍:“可以跟我回去了嗎?”
安羽傾被他帶着細微顫抖的聲音瞬間拉回理智,她一臉驚恐地看向慕寒淵,胸膛被一波又一波的心痛淹沒。
“慕寒淵,你這個瘋子!”安羽傾語氣不穩地從後牙槽蹦出一句話。
慕寒淵不在意地輕笑:“我早就瘋了,我以爲你知道。”
慕寒淵的狠,是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跟我回去。”慕寒淵語氣明顯變弱,身形也不由控制地晃了幾下。
安羽傾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擔憂,她衝上前去扶住慕寒淵,帶着哭腔問道:“是不是很痛?哪裡不舒服?”
慕寒淵聞言用並未受傷的手執起安羽傾的右手,然後覆上自己的胸口,低沉開口:“這裡好痛。”看到安羽傾瞬間呆住的模樣,慕寒淵滿足地笑道:“你看,你還是擔心我的。”
我不擔心你擔心誰啊!安羽傾來不及將這句話說出口,慕寒淵忽然蹙眉,臉色比起之前更加難看。
安羽傾真的被他嚇到,身後的葉紹清趕緊走上前來,上下打量了慕寒淵一下,恨鐵不成鋼地低聲吼道:“去醫院!”
慕寒淵等這陣眩暈過後才緩緩睜開眼睛,他固執地握緊安羽傾的手,固執地重複:“跟我回去。”
安羽傾急忙點頭:“好,我跟你回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亞斯不動聲色地轉頭看向亞藍,男人果然一臉的落寞。亞斯雖然高傲,但也清楚感情這種事情勉強不來,於是擡手拍了拍亞藍的肩膀:“苦肉計你比不過慕寒淵,所以還是乖乖留在山莊養病比較好。”
亞藍:“……”就知道他哥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安羽傾轉身看向亞斯兩兄弟,神情有些尷尬,更多是還未掩飾住的擔憂,亞藍倏然綻放一抹笑容,衝着安羽傾輕輕點頭:“想去就去吧,如果受了委屈,就來我這裡。”
慕寒淵半闔着眼睛,將亞藍的話一字不落地全部聽到,心裡正在霍霍磨刀,就知道這臭小子惦記着羽傾!不過無妨,以後有時間收拾他。
安羽傾陪着慕寒淵上車,葉紹清不知道從哪裡搞出來一塊黃布,黑着臉給慕寒淵草草包紮傷口,最後還十分使勁兒地拉緊布條,慕寒淵疼得緊緊蹙眉,卻也只是淡淡看他一眼,並未多說什麼。
一路上慕寒淵牢牢握緊安羽傾的手,在失去她的消息之前,他想了無數種方法收拾她,總之一定要讓她知道哪裡做錯了。可等到真正看到自己心心念唸的人,滿腔的怒火盡數化作柔情,更別說還有安羽傾那樣的聲聲指控,是啊,他想要擺平過往,卻用錯了方法,並且傷到了她。
慕寒淵臉上的蒼白褪去,竟然染上了幾絲潮紅。他閉着眼睛靠在靠椅上,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看得一旁的安羽傾愈加心驚膽戰。
“你到底怎麼了?”安羽傾忍不住問道。
慕寒淵衝她笑笑,搖了搖頭。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葉紹清轉頭看了慕寒淵一眼,淡淡開口:“從你失蹤到現在,他一直都沒有閤眼,也沒有吃東西,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應該是發燒了。”通過後視鏡瞥見安羽傾咬脣自責的模樣,葉紹清立刻想起來了自己的陣營,冷哼一聲補上一句:“你不用擔心,他皮實得很,出不了什麼事兒。”
話音剛落,慕寒淵擡起一腳踹了踹葉紹清的靠椅背後,想回敬兩句卻發現嗓子乾澀疼痛得厲害。
安羽傾不贊成地拍拍他的手背:“老實一點兒!”
慕寒淵還就真的老實了,男人幽潭般的眸子閃過一抹亮色,然後他頭一斜,就靠在了安羽傾肩膀上,在她耳畔吐納着略顯灼熱的氣息。
安羽傾自然感覺得到,她承認她現在十分心疼,同時也無可奈何。這個男人,一旦任性起來根本不顧事情的後果!
瞥見黃布逐漸被染成暗色,安羽傾探手輕輕碰了碰,柔聲問道:“疼嗎?”
慕寒淵緩緩搖頭,沉默不語。
“你也真下的入手!”
慕寒淵聽到這裡倒是笑了:“安羽傾,除了對你,剩餘我沒什麼下不去手的。”哪怕是我自己,如果可以讓你回到我身邊,即便手段卑劣一點兒又何妨?我早就說過,即便是死,我們也是燒成一團的灰。
安羽傾抿着脣不再說話,他的脾性,自己怎麼可能不知道?
抵達醫院門口,依舊是一大羣醫生護士圍在那裡,葉紹清率先下車,然後頗爲順手地從小護士手中接過白大褂,不是他抱怨,自從認識這幾個能折騰的人,他哪一次不是善後工作?問題還是善後的實在不舒服!
······
取子彈是一個萬分痛苦的過程,葉紹清半張臉被口罩遮住,只露出那雙隱藏在薄薄鏡片之下的漂亮眼眸,而現在,那雙眸子尤爲鎮定沉着。
葉紹清輕輕按了按傷口,看到慕寒淵並沒有什麼反應,便知道是麻藥發揮作用了,他衝意識有些模糊的慕寒淵輕輕點頭,然後手起刀落······
慕寒淵被推出來的時候臉色實在難看,哪怕是爲數不多的幾次受傷,安羽傾也從未見過他如此虛弱的模樣。安羽傾快步走上前去,十分自然地握住慕寒淵沒有受傷的另一隻手,水漾般的眸子承載的是一片情誼。
葉紹清摘了口罩站定在安羽傾面前,越看女人越覺得順眼,所以他才十分不理解慕寒淵爲什麼還要跟顏琪那種貨色糾纏在一起。
“你放心吧,他是數病齊發所以看着有些嚇人,好好調養半個月就可以了。”說到這裡葉紹清忽然頓住,他抿*刻,終還是勸慰道:“羽傾,以後有什麼事情,或者受了什麼委屈,來找我跟秦欖就好,別那麼一言不發地離開,真的會嚇到人。”
安羽傾擡眸凝望他,然後含笑點頭。
慕大神睡得並不安穩,嘴裡還唸唸有詞,安羽傾用溼棉花沾了幾下他乾澀的脣瓣,湊過去一聽才聽清楚男人在說:“別走,別走。”
安羽傾眸色灼灼地看向慕寒淵,不知道爲什麼,她確定慕寒淵在夢中盡力挽留的就是自己。
慕寒淵昏迷不過幾個小時就醒來了,他只覺得渾身疲乏,但因爲心裡還惦記着事兒,所以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彼時正是夕陽西下之際,病房被染紅了半邊,這使得慕寒淵身上的冷漠少了幾分。他努力坐起身來,低頭忖度片刻便穿了鞋打算出去,安羽傾不在身邊,他實在不放心。
而安羽傾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慕寒淵明顯有些體力不支,卻還是高傲地不借助任何外力,聽到開門聲,慕寒淵下意識擡頭,然後就看到安羽傾手裡提着幾袋食物匆匆走進來。
安羽傾將東西隨手一放,然後走上前扶穩慕寒淵,一臉的緊張。
雖只有有些不合時宜,但慕大神在享受的同時不免臉皮極厚地覺得這樣嚇嚇她也挺好。他從來都不是示弱的人,但是偶爾爲之······無妨!
照顧慕寒淵躺下,安羽傾緊張地將他打量了好幾眼,最終確定人的確沒事兒後才柔聲說道:“想吃什麼?”
大神偏頭含笑看着她,許久之後才沉沉應道:“什麼都可以。”
安羽傾聞言端了碗白粥過來,看他右胳膊不方便就直接喂到他脣邊。慕寒淵微不可查地輕輕皺眉,然後嚥下一口,等到安羽傾送來第二口的時候慕寒淵用左手擋開。
安羽傾詫異地看向他,男人眼中卻幽暗一片,好像在思考什麼,又好像不是。
“怎麼不吃了?”
慕寒淵輕輕搖頭:“沒胃口。”說完他擡手撫了撫安羽傾的髮絲,語氣十分嚴肅:“羽傾,我知道讓你現在相信很難,可我還是想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跟顏琪再有任何牽扯。”
安羽傾本來透亮的眸子逐漸暗下去,她低着頭不停地攪拌着碗中的白粥,聲音好似下一刻就會消失:“寒淵,我一直覺得你活得很認真,很理智,卻不曾想你也有自欺欺人的這一天。”安羽傾眼底浮現一片荒蕪,她面無表情地看着慕寒淵:“如果我到現在還跟洛岸保持聯繫,並且當着你的面摟摟抱抱,你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
“胡說!”慕寒淵厲聲打斷,隨後又緩和了口吻,下一刻男人眉宇間透出一些無奈:“羽傾,對於顏琪我到底還是顧忌一起長大的情分,所以那天我興師問罪顏家後,顏琪割腕自殺,才讓我有了幾分歉疚感。”
安羽傾聞言震驚不已,顏琪竟然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