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天空沒有星星,窗外的夜空看着漆黑厚悶,在波士頓醫院四處,還不時有護士或病人的輕聲細語響起,多少都爲這壓抑沉悶的醫院帶來一點生氣,而在裡面的一間獨立病房裡。
慘白的燈光下,兩個人一站一坐互相沉默盯着對方,靜得像鬼的病房裡彷彿沒有人一樣。
“不是意外。”
甘宛把剪下的紗布撥到一邊,擡起痛得發白,但依然面無表情的臉,看着他的眸光堅定冰冷。
“是有人故意害我的。”
幾分鐘後,當甘宛簡單快速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給沈俞良聽了後,沈俞良眉間一改往日的輕浮散漫,變得犀利凝重。
他掏出自已的手機。
“這是件大事,要告訴老大。”
“別,”甘宛已經把剩餘的紗布都剪了下來,僅餘一大塊沾着藥水的薄薄紗布被繃帶纏着受傷的地方。
“我沒有證據,範佩妮不會承認的。”
而最重要的是,這次,她不想再讓其他人幫忙,她要憑着自已的能力去搶回自已應得的。
和我鬥,疼嗎?
這句話,她要連本帶利親自地還回去。
“你就這樣子去?”
沈俞良嘲笑地睨一眼她沒有血色的臉蛋,甘宛正嘗試着從牀上站起來。
她先是把左腳放下來,兩手捧着受傷的右腳正一點點吃力地移動着,表情痛得似乎有點猙獰了,額頭的汗珠也不停地滲出來。
“不,我的行李還在你車上,你拿上來給我,我先換下這身衣服,”
甘宛停下來休息幾分鐘,喘着氣擡頭,嘴角對着沈俞良儘量上揚:“我也不是沒腦子的人,已經問過醫生了,她同意讓我出去一會兒,等等會有護士進來幫我打一枝止痛針,也會準備好止痛藥給我隨身帶着。”
“那是因爲她不知道你要去的地方是紐約。”沈俞良不滿地嘀咕。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方法說服醫生同意你出去,但是我是不會同意的。即使你現在心裡很不服氣,心裡怨恨範佩妮,我也不會放你出去的。”
甘宛已經被氣得失去了理智,頭腦發熱,在他看來,她現在的做法就是不明智的,愚蠢的。
“你還是應該告訴老大,就算暫時沒有證據,老大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良子,”
甘宛看着他,眼神不復往日的清澈,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漠然迷離,隱隱還帶着一絲看不透的悲傷。
“你…不是我,不知道我以前的生活,不知道我爲了今天受了多少的艱難。如果因爲這一次別人的計算,讓我錯過了商懷諍,以後,我…以後……”
甘宛垂下自已逐漸變溼的美眸,發白的嘴脣苦澀地輕抿了抿:“呵…其實,我都不知道自已會變成什麼樣子。”
沈俞良眼角處抽了抽,然後他眼尖地看到雪白牀單上,緩緩暈染開的一團濡溼,喉嚨不知覺地發緊:“商懷諍在你心目中就這麼重要?”
甘宛抹了一下眼角,抽抽鼻子,擡頭自嘲地朝他咧咧嘴角:“重要到連我自已都想不清楚爲什麼會這麼的重要。”
沈俞良不再說話,不羈凝重的黑眸沉默地盯着她嘴角那抹難看的弧度。
“s~hit!”
倏地,沈俞良狠狠地咒罵了一聲,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出去。
然後,十幾分鍾後,他又去而復返了,除了手上提着甘宛的行李外,另一邊手還推着一臺嶄新的輪椅。
“靠!我都不知道自已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居然會跟着你一起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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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甘宛是一個本性極其善良的人。
小時候不幸的遭遇並不會讓她像小說或者電影裡寫到的那樣,戲劇性地讓她成長爲一個冷漠絕情的人。相反,因爲從小受到的嘲笑,挨罰的次數多了,受了傷害的弱小心靈只會在日漸的傷害中,變得更加的膽小內向。
那時候,除了後來跟在商懷諍身邊後,她膽子是有一點的之外,以前面對着其他人的時候,可以說是完全縮在自已的世界裡,沒有交流,不善交際。
對於別人的嘲笑與捉弄也只會忍忍就過。
她後來的高傲毒完全是經過她現在一點一滴磨練回來的。
此刻,在紐約最高的大廈頂樓,她坐在輪椅上,面向着下面102層、望不見底的高度,臉上卻是淡然且平靜的。
有時,她會想,究竟上天爲什麼會讓她遇上商懷諍?
這個世上,比她悲慘的人還多得是,爲什麼最後卻偏偏倖運到讓商懷諍看中她?
深夜的寒風呼呼地刮過冰涼的臉面,城市裡漫天的燈火璀璨着酸澀的眼睛,看着下面一條條匯流成河、川流不息的車流燈光,就像浩瀚宇宙中點點不起眼的微粒。
曾經她是最最不起眼的一顆微粒。
這顆微粒從小到大隻爆發過兩次。
第一次,十五歲那年,選擇了自已生活待在地獄;
第二次,兩年前,猛然驚醒到原來一直生活在別人的陰謀裡後,不顧一切地偷跑出來;
兩次,都是爲了同一個男人。
以後的第三次,第四次……
無數無數次,應該都會爲了同一個男人,繼續強大着自已,武裝着自已。
畢竟……他是生意人,
芸芸衆生,他選擇了她,
她也不能繼續缺心眼着讓他蝕本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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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沈俞良的腳步聲,甘宛眨眨眼,隱去眸底的溼意,再望向他時,眼神又變回平靜淡然。
“良子,怎麼樣?我要的資料準備好了?”
“嗯,”沈俞良遞給她一個公文袋:“你在飛機上說要用的東西已經全部讓人傳真過來了。”
甘宛接過,打開袋子,拿出來快速地瀏覽一遍:“嗯,這些就夠了。”
“小丸子,”沈俞良靠在牆邊,掏出一根菸低頭點上:“真的要這樣做?”
“啊,前幾天我就有這想法的了,”甘宛繼續瀏覽着文件上的信息:“只是那時候還未確定總公司那邊的動向,所以一直不敢提出來。”
“老大知道?”
“不,”甘宛搖搖頭:“商懷諍沒和我說過這件事,但我覺得他應該會贊成的。”
“隨你了,呵…”沈俞良朝着夜空徐徐吐出一口菸圈:“反正現在我也像你一樣,腦子進水了,要鬧就來鬧翻天吧!”
說着,他又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事先聲明:“不過明天鬧完後,我肯定要第一時間溜人。”
甘宛笑:“有李秘書的電話嗎?這事沒他幫忙可不成。”
“給,”沈俞良掏出手機扔給她:“小丸子,要不是真把你當成我妹妹了,我真的不陪你發瘋。”
“纔是妹妹啊?”
甘宛難得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我還以爲你看中了我呢。一直這麼挺我。”
沈俞良大笑起來,伸長手去揉亂她的頭髮,似是自嘲又似是憋屈輕嘆一句:“你不適合我,太可怕了!”
“可怕?”甘宛這下子不解了。
“嗯,可怕。”
沈俞良點點頭再重複一次,又噴了一口煙霧出來。
你身後的男人會殺人於無形,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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