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並不會由着她想或者不想就能怎樣。
得了小內侍的口諭,趙瑜一番更衣,直奔皇宮。
去的卻不是御書房,也不是養心殿,而是照直被引到皇后寢宮。
她到的時候,皇后的寢宮,已經人影憧憧。
皇上坐在主位,皇后與皇上隔着一張方桌,並肩而坐,平皇貴妃坐在皇后下首,她身側,是裴夫人與璃珞依次坐着。
趙瑜掃了一眼在坐的人,微微蹙眉,平皇貴妃居然也在,而皇后身後立着的,居然不是她最爲貼心的宮婢。
幾步走進大殿,趙瑜屈膝行禮過,皇上指了一張椅子,“坐吧。”
語氣不似平時那樣生硬刻薄。
而那椅子,竟然是平皇貴妃正對面的椅子。
趙瑜心頭泛起一絲疑惑,不過,皇上都讓她坐了,她坐着就是。
只是趙瑜才落座,皇后便一臉不滿的看着她,“真是越發一點規矩也沒有。”
對於皇后的無端指責,趙瑜輕輕擡首,目光筆直的朝皇后看過去,“母后是說兒臣嗎?兒臣才進來,不知母后爲何說兒臣,兒臣哪裡做的不對,兒臣改就是了,母后何必動氣。”
皇后面色不善,轉頭看向皇上,“陛下,您瞧瞧,我不過說了一句,她就有這麼多話來說,越發的目中無人,你我面前尚且如此,等沈晉中和沈慕回來,如何受得了,她這脾氣,遲早得讓沈家與皇室翻臉的。”
趙瑜……
皇后有病嗎?
就算趙徹不是你親生兒子,可眼下你手裡的籌碼,就趙徹這麼一個,他被皇上關了天牢裡,你現在不是應該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用你最強大的軟弱求皇上放人嗎?
幹嘛總和我過不去!
不過,皇后這話是對皇上說的,她當然不會接嘴。
皇后語落,趙瑜就朝皇上看去。
皇上的面色,沒有一絲陰沉晦暗,平靜的彷彿今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這城府,果然非同一般。
“那位置,是朕讓她坐的,她若不坐就是抗旨,你說她越發沒有規矩,是指她遵照朕的旨意坐在那位置上?”皇上的聲音很淡,幾乎沒有任何感情。
可就這樣一句淡漠的話,卻足以在大家心頭滾過一排雷。
趙瑜對面的平皇貴妃深深看了趙瑜一眼,垂眸不語,面無異樣,倒是她下首的裴夫人和裴璃珞,二人一臉驚訝看向皇上,又匆匆低頭遮掩心事。
皇后更是心頭驚訝。
皇上一貫不待見這死丫頭,今兒怎麼突然替她說話了……“陛下,您就慣着她,可她到底是出了閣的,沈將軍……”
皇上咳了一聲,打斷了皇后的話,“你急急的把朕叫來,就是爲了給朕說這些?”
皇后頓時面色有些白,烏漆的眼睛霎時間蓄滿氤氳的霧氣,咬脣看向皇上,面上帶了三分薄怒。
以往,她這個樣子,皇上必定會緩和語氣。
可她這樣子盯了皇上足有半盞茶的時間,皇上的面色也並無變化。
皇后捏着絲帕的手,略略緊了緊,轉而心頭怒哼一聲,換上她的殺手鐗。
淡漠而疏離的看了皇上一眼,道:“是臣妾失言了。”
知道皇上因爲當年的事至今對她心懷愧疚又感念不盡,每每她和皇上之間有矛盾或者她有事要求皇上的時候,十有八九,她都會擺出這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姿態。
而她越是如此,皇上便會越發小心翼翼的呵護她,百發百中。
皇上轉頭,看向皇后,眼底陰霾一閃,轉而道:“你這又是怎麼了,朕不過就是指了張椅子給瑜兒坐,她也不過就是執行朕的話而已,你到底哪裡不高興,瑜兒是你的親生女兒,朕擡舉她就是擡舉你……”
說着,皇上重重嘆了口氣,語氣到底是“和緩”下來,“今兒把朕和平皇貴妃都叫來,到底爲着何事?”
皇后心頭暗自得意。
這一招,果然有用。
繼續保持着方纔擺起的疏離姿態,道:“臣妾擔心瑜兒脾氣實在太大,又太過任性囂張,蠻橫不知禮教,壞了陛下對沈家的一番好心,所以想在沈將軍回家之前,彌補一二。”
皇后低低垂眸,說着話,完全沒有看到皇上眼中閃過怎樣陰毒厭惡的光。
而坐在下首的平皇貴妃,卻是全部看到,不由心跳有些加快。
他們還沒有開始行動,怎麼皇上對皇后就有這樣的表情,往日,皇上對皇后,可是倍加珍惜,小心呵護。
莫非是趙徹真的反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牽累到皇后?
還是皇后在裴璃珞和趙瑜之間的變態的不公平,讓皇上心頭氣憤……本來嘛,就算皇上再不待見趙瑜,趙瑜也是皇家的女兒,裴璃珞算個什麼東西!
左右不關自己的事,平皇貴妃心頭思緒閃過,垂眸穩穩的坐着,靜等皇后作妖。
皇后語落,皇上道:“你打算如何彌補?”
皇后便道:“既然瑜兒驕縱不知禮教,總要在沈慕身邊安排一個溫柔體貼的人,照料他的日常。”
趙瑜……
皇后這是腦子中風了還是怎麼了。
既是扮演了親生母親的角色,你這樣,不覺得的自己是個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嗎?
哪有親生母親給自己女婿身邊塞人的!
皇上看着皇后,“既是都把朕叫來了,想來你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
皇后點頭,“臣妾孃家嫂嫂的母家,有個侄女,今年剛好及笄,長得漂亮不說,賢淑溫柔,琴棋書畫又樣樣精通。”
皇上一笑,“真有你說的這樣好?”
“瑜兒再怎麼粗魯野蠻,也是臣妾的親生女兒,臣妾總不會害她,那孩子,的確是能做她的幫手。”皇后繼續維持的之前的姿態,她簡直享受這樣的感覺。
她繃着臉面無表情,皇上小心翼翼……
只可惜,皇后沒有認真的看皇上,她但凡認真看上一眼,也會發現,皇上這“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極了等待撲食的餓狼,而非寵溺妻子的帝王。
皇后語落,皇上一笑,道:“既是有這樣好的人,爲何不送進宮來選秀?沈慕需要體貼的人,朕也需要啊。你孃家嫂子的這位侄女,也不必選秀了,你說她好,她便是極好的。”
說着,皇上對內侍總管道:“明兒把人接進宮裡來,直接封個貴人。”
內侍總管看了一眼皇后蒼白而顫抖的面頰,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