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禹辰夫婦決定回國了。
做出這個決定也是十分不得已，似乎“假期”兩個字總是不願意光顧他們一般，難得的機會出來遊玩，卻必須要趕回去。
原因是，蘇鈞貽的情況急轉而下。雖然蘇芷沫很不捨的巴厘島，她還沒有好好的轉一轉，然而父親的性命自然比什麼島都重要。
本來唐禹辰是想，最起碼要讓品牌上了軌道之後再說是否回國的事情，然而病人比天大。
“辰少，那我們的計劃是不是繼續正常執行？”
“一切照舊。”
來到醫院，蘇芷沫在病房裡陪父親，蘇鈞貽剛剛又邁過一次鬼門關。唐禹辰就在監護室外，透過玻璃遠遠地望着。說實話，他很討厭來醫院，更討厭照看病人。
對於生離死別，他有一種近乎天生的厭惡。那種眼看着親人在自己面前受折磨，一點點被蠶食生命的感覺，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得痛快。
龍霽霖悄無聲息的站到他旁邊，和他一起看着監護室的畫面。
“還有多久。”半晌，唐禹辰開口平靜的問。
“情況很不樂觀。”龍霽霖嘆口氣，面色有些沉重。“這一次的搶救花了很大的力氣，搶救過程中有好幾次差一點就……還是提早做好準備得好，免得到時候受不了。”他拍拍唐禹辰的肩膀以示安慰。
“她懷孕了。”唐禹辰說。
龍霽霖一愣，卻沒有露出欣喜之色，反而更加憂慮。
“那你不應該帶她來這裡，情緒波動太大對胎兒不好！”
“那就讓她在家裡等着，直到告訴她，她父親去世的消息，這樣影響就不大？”
龍霽霖無言以對，的確，如果這樣比起來，還是事先讓她有個準備比較好。
“唉，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龍霽霖搖頭嘆息，好像所有的事情不湊在一起開會的話，就不能被叫做“事情”一樣。
“還是沒有合適的腎源嗎？”
龍霽霖搖搖頭，器官捐贈本就十分困難，全球有多少在排隊等着的。即使等到了，是不是相匹配都是兩說。
唐禹辰的眸光冷了冷，也就是說，沒有別的辦法，就只能等死了？
“之前不是說，有過合適的腎源？”
“……可是人家現在活得好好的，總不能把他抓過來，硬逼着交出內臟吧？”龍霽霖有些哭笑不得，“再說了，之前匹配，誰知道現在還能不能行了……”
他說得唐禹辰自然都明白，只不過是病急亂投醫，隨口這麼一問罷了。
不過……如果那個當初反悔還捲了錢跑掉的傢伙真的符合的話……唐禹辰說不定真的會把他抓過來處死。
只是，蘇芷沫一定不會這樣做，所以他便不會這樣做罷了。
終於，蘇芷沫從監護室裡出來，形容憔悴得像是變了一個人。
唐禹辰看了很是心疼，“你自己還有孕在身，你要是累倒了，還怎麼照顧伯父？”
道理她都懂，可是做起來的時候就很難。
蘇芷沫對唐禹辰弱弱的笑了笑，“阿辰，還好有你在我身邊。”想了一想又說，“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
“我們的蜜月啊。才住了幾天，竟然又回來了。”
唐禹辰一臉黑線，原來她在意的竟然是這個。不過國內的氣氛的確是不好，雖然他們回國但也是儘量低調行事。回來之前已經通知了融進，讓她安排人手儘量避免兩人暴露行蹤的可能。
在萬事俱備之前，唐禹辰可不想讓誰知道自己又回來了。
回到家裡，蘇芷沫的心就一直安定不下來，心裡毛毛的總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
“阿辰……”晚上躺在牀上，蘇芷沫側着身子一直沒能睡着，很晚很晚才輕輕地呼喚了一句。
“嗯？”沒想到唐禹辰也沒有睡，聽見她的呼喚，第一時間作出迴應。
一時間，蘇芷沫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半晌，感覺到背後一個微暖的懷抱將自己包圍，“怎麼了？”
“……阿辰，父親的狀況，不是很好……”蘇芷沫一面想着，一面說道。“你說，如果他能說話的話……會不會怪我？”
唐禹辰沒有立刻回答，看着蘇鈞貽身上被插滿了大小的管子，光是這樣看上去就已經十分難受了。可是，這些管子是他維持生命的延續，即使再難受，卻真切的活着，這就是蘇芷沫的唯一動力。
“哪怕還有一絲希望，我就不想他離開。”蘇芷沫說，這是她曾經最大的執拗。“可是，今天看見他那樣……我的心好痛。”
唐禹辰能夠想象，情況龍霽霖已經毫無保留的同他說了。
想了一想，唐禹辰將蘇芷沫的身子轉過來對着自己，擡手溫柔的擦掉她眼角的溼潤。
“其實伯父現在這樣，是沒有感覺的，自然也感覺不到疼痛。所以……如果你想讓他這樣活着，誰也不會怪你。只是沫沫，你覺得讓他這樣沒有尊嚴的活着，對他真的好嗎？亦或是……放他離去，至少他在你的心中，永遠是那個慈祥的父親。”
“……我不知道，阿辰，我真的不知道……”蘇芷沫緊緊抓着牀單，下脣都要要出血來。
唐禹辰看着心疼，卻沒有阻止。“我知道這個決定對你來說很難，但是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蘇芷沫知道他說得是真的，爲了蘇鈞貽，唐禹辰已經做了太多了，而他也的確是個尊重人的丈夫，只是……只是她現在真的無法做出決定。
第二天一大早，蘇芷沫就早早的起牀。
“阿辰？現在還早呢，你可以再睡一會。”
“……去哪兒？”看蘇芷沫已經整裝待發，明顯是要出門的架勢。
“嗯……我想去醫院……”
“去吧，早點回來。”
唐禹辰沒有阻攔，他知道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麼都是無用。
蘇芷沫張張嘴，想說什麼又忍住了。“嗯，知道了，老公拜拜！”對唐禹辰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來，蘇芷沫轉身離開了家。
唐禹辰嘆息一聲，其實，不是沒有能夠求到的腎源。只是昨天龍霽霖說，目前即使是有合適的腎臟，但是蘇鈞貽如今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進行手術。
唐禹辰特意問了一句，究竟是不是有合適的腎臟。龍霽霖雖然神色爲難，卻也說了實話。只是……
“與其讓她帶着希望的絕望下去，不如帶着希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