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護望着她認真的臉頰,心中也是微微一嘆,他們守護隱藏之物,卻是不能向他言明,看來皇上也是終究沒有說出口,既是如此,自己又何必多此一言,何況,此番也並非完全沒有脫身的機會,待脫險之後,再說不遲,便是最終未能脫險,那保全了冊子,也算是自己爲這北宇做成的最後一件事情吧:“皇后娘娘,這裡不是您該來的地方,請回吧。”
董倚嵐見他看了自己半晌,竟然冒出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出來,當即便是一愣:“你……你要保全的,是否跟我們安邦侯府當日之事有關?”
安護凝了凝眉,轉過身去道:“娘娘請回吧,許多事情,娘娘不必知曉的,娘娘只需知道,無論是皇上也罷,木將軍也罷,皆是爲了娘娘好便是。”
“這麼說,此事真的與我們侯府當日之事有關。”董倚嵐哪裡肯離開,當即便是開口追問道。
安護並不回頭只是微微側臉,頓了頓,方纔開口道:“娘娘既然來了北宇,前塵已遠,娘娘忘卻過去吧。”
“十萬將士的鮮血,我又豈能輕言忘卻。”董倚嵐冷哼一聲,道,“何況,你今日如此這般的甘心入這天牢之中,難道真的忘記了那件事情了嗎。”
安護聞言擡起臉來,緩緩轉身,卻是正瞧見董倚嵐淚流滿面的臉。
董倚嵐見他回頭,眸子裡頓時便是閃出一絲希冀的光芒:“其實只要保全你們自己,本宮對北胡的仇怨,可以容後再說的。”
安護聞言卻是笑了笑,道:“娘娘可是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董倚嵐愣愣的後退幾步,方纔踉蹌的站穩腳跟兒,開口道:“你錯了,機會總會有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安護搖頭苦笑:“十年,我們等不到那麼久的,北胡強盛彪悍,若是我們不能趁着眼下他們的內亂之際,得到些好處的話,根本就不會有機會,十年,誰知道十年之後,又會是個什麼情形,更何況,木將軍他……”
說到此處,安護忽然止住聲音,沒再說話,木將軍的身子,怕是熬不到十年。自己又豈能一拖再拖。
“他怎麼了。”董倚嵐見他突然住嘴,便是心裡一陣不安,追問道。
安護避開她探尋的眼神兒,搖頭道:“木將軍也是希望臣,能夠早日完成此事,了卻娘娘此生心願。”
董倚嵐心裡一陣五味雜陳,是的,她早就知道,木白楓答應過她的事情,無論千辛萬苦都會替她達成,只是,在這條復仇之路上,她已經失去太多,鍾翊,何錯之有,卻是隻因他生在東都王府,便慘被連累,屍骨無存。
紅綢也是被迫跟隨她遠離故土,顛沛流離,在深宮之中,掙扎徘徊。
眼前的安護,本是天子近臣,高高在上,此番卻是因爲自己,甘願被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天牢之中,這往後,到底還有多少人,會斷送在這條復仇之路上:“大人放心,本宮這就去找皇上,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言畢不待安護說話,便是匆忙轉過身去,朝門外走了過去。
紅綢也是緊緊跟在身後,不敢有絲毫的動靜。
主僕二人剛出天牢,便是瞧見禁軍校尉章泊立在天牢外面,當即便是一愣,章泊見到二人,忙是上前行禮:“末將見過娘娘。”
董倚嵐有些懵懂的看着他,道:“將軍也在此處?”
章泊點了點頭,道:“皇上擔心娘娘安危,特地差末將前來護送娘娘回宮。”
“是皇上派你來的?!”董倚嵐聞言心裡便是一陣內疚,想起方纔自己臨離宮之時,還對皇上冷眉相對的樣子,便是心中一陣不是滋味兒。
撲面而來的一陣瑟瑟秋雨,讓董倚嵐禁不住的一陣哆嗦,章泊見狀,忙是上前一步,掀開眼前的馬車簾子,恭敬的道:“時辰也不早了,外面溼冷,娘娘還在上車吧。”
董倚嵐立在門口,環顧四周,似是一時也是無處可去,便是點了點頭,和紅綢彎腰鑽進了馬車裡面。
董倚嵐緊閉着眼睛,倚靠在馬車的角落裡面,雖然馬車裡面早已經被章泊提前備好的爐火燒的溫暖如春,但是董倚嵐的心理還是忍不住一陣陣發冷,這幾年來,自己爲了報仇,可謂步步爲營,不擇手段,不計得失,總算將當日仇人一個個的絆倒在自己的面前,的確是大快人心,只可惜,這一路走來,多少無辜的人,又是無可奈何的被朱株連其中,灰飛煙滅,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復仇之路,本就是如此,若是不能承受,便可放手。”木白楓多年前的那句話,忽然自腦海裡蹦了出來,董倚嵐心頭鑽心的一痛,難道自己真的要放棄嗎,這條路上,真的是荊棘遍地,早已超出自己所能承受的。
董倚嵐伸手捂着臉,痛苦的彎下腰去。
“小姐,你,你怎麼了。”一直在旁邊默默觀察着董倚嵐的紅綢見她如此,嚇了一大跳,忙是開口道。
董倚嵐卻是搖搖頭,口中嗚咽道:“紅綢,你說,我是不是錯了,是不是錯了。”
紅綢忙是伸手輕撫着董倚嵐的後背,道:“小姐是不是累了,若是累了,就睡一會兒吧。”
董倚嵐卻是搖搖頭,無力的依靠在紅綢柔弱的肩頭之上,眼角兒淚水迷離:“紅綢,安大人會死嗎。”
紅綢聞言心裡也是一顫,抿着嘴巴不敢出聲,進入天牢之人,有幾個能夠活着出來的,更何況眼下有杜家的人死死的咬住安大人,不鬆口。
見紅綢只是沉默着一言不發,心中便是瞭然,苦笑的着搖頭道:“進入天牢之人,又豈能輕易脫身呢,是我太天真了。”
“小姐,這些都不是你的錯,是杜家的人咬住不放手,與小姐有什麼關係,而且方纔我們不是瞧過了嗎,大人身子沒事,只是關押而已,沒事的,小姐不用太過擔心了。”紅綢見董倚嵐神情渙散,也是慌亂的出言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