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陽撅着小嘴,淚光閃爍地啜泣着:“太爺爺陪陽陽玩,陽陽就開心。”
夜老爺子擡起手,輕輕地撫摸上陽陽的臉蛋,脣角揚起了一抹微笑。
這抹微笑,大約是他這一生所表現出來的最溫柔最慈祥的微笑。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撫摸着陽陽的手漸漸無力,垂落而下……
“太爺爺?!”陽陽愕然地眨巴着淚眼,看見太爺爺閉上了眼睛,他大哭起來,“太爺爺!”
“老爺……”宋管家嗚呼一聲,佝僂着年邁的身姿,顫顫巍巍地跪在了病牀邊。
雲曉葵連忙擡手捂住嘴,哭泣聲卻還是忍不住溢出。
她淚眼婆娑地看向夜洛麒,只見夜洛麒面無波瀾,只是眼裡有着朦朧的霧,擋住了他那雙深邃的眼,無法讓人看出他此刻的情緒。
雲曉葵心口狠狠抽痛。
洛麒從小就沒有體會過母愛父愛,爺爺對他雖然嚴厲,可卻也最疼愛他。
如今,這個世上最疼愛他的親人,撒手而去。
雲曉葵不敢想象,在他強作平靜的外表下,該是怎樣的悲慟。
能哭出來的痛苦,並不是真正的痛苦。當痛苦達到無法承受的極限,反而流不出一滴眼淚。
那樣的痛苦,她曾深深的體會過,難過得撕心裂肺,卻流不出眼淚,反而變得異常平靜。
所以,夜洛麒越是這般冷靜,越是讓雲曉葵感到心痛不安。
雲曉葵伸出手,想要牽他的手。
夜洛麒卻突然擡腳,往牀頭走去。
陽陽趴在牀頭,抓着夜老爺子的手臂輕輕搖晃着,“太爺爺你醒醒,你說了要陪陽陽玩,還要看陽陽娶小寐呢……太爺爺你不要睡,陽陽會不開心的……”
夜洛麒在陽陽身邊單膝蹲下,伸手摟過陽陽的頭,輕輕撫摸着,“陽陽不鬧,太爺爺累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他的聲音一如他的表情。
夜洛麒又一手拍了拍宋管家的肩膀,“你跟在爺爺的身邊最久,知道他喜好清靜,就讓他安安靜靜地走吧。”
語畢,夜洛麒將陽陽抱起,走到雲曉葵的面前,“你先帶陽陽回去,我處理完了這裡的事就回來。”
雲曉葵哽咽着說不出話,搖了搖頭,“我……不回去……我想……和你一起……”
“回去!”夜洛麒冷然。
雲曉葵一顫,擡起淚眼,看見夜洛麒眼底微紅。
“家裡現在還需要你。”夜洛麒籲出一口氣,語氣溫和了一些,“陽陽也不適合在這裡。”
雲曉葵點頭,將陽陽從夜洛麒懷中抱過來。
陽陽哭鬧起來,“我不要回去!我要陪着太爺爺!雲曉葵你放我下來!”
陽陽這一哭鬧,讓雲曉葵也哭得更厲害。
這時,徐子東趕來醫院,看見病房裡的情況,徐子東整個人怔了一下。
片刻後,他緩步走到病牀邊,朝病牀上的夜老爺子深深鞠了一躬。
擡起頭來時,臉上也已經佈滿了淚痕。
“你先帶曉葵他們回去,這裡有我和老宋。”
徐子東怔怔地看着病牀上的夜老爺子,並沒有聽見夜洛麒的吩咐。
“還愣着做什麼!”
夜洛麒呵斥一聲,徐子東才猛然驚了一下,連忙擦去臉上的淚水,轉身看向雲曉葵,“那我們先回去吧。”
他走上前,將哭鬧的陽陽從雲曉葵懷裡抱過來,往病房外走去。
陽陽拍打着徐子東的肩膀,“我不要!我要陪太爺爺!放開我!徐子東我命令你放我下來!”
徐子東不理會陽陽的哭鬧,陽陽索性趴在他的肩上用力咬他。
徐子東面無表情,繼續往外走去。
他是在夜家長大的,也早已經把夜老爺子當成了爺爺看待。
此時此刻,他心裡的痛,早已經覆蓋了肩上的痛。
雲曉葵不捨地看了夜洛麒一眼,見他已經開始跟老宋還有醫生安排爺爺的後事。
如今爺爺離開了,整個夜家龐大的家族企業,是真真正正的全部落在了他的肩上。
這個時候,她應該聽他的安排,不能再讓他煩心。
雲曉葵轉身,跟着徐子東走了出去。
陽陽一路哭鬧到夜家,整整哭了一個多小時才終於在雲曉葵的懷中漸漸安靜下來。
他抽噎着,小小的肩膀微微抖着,“雲曉葵,是不是以後都看不見太爺爺了?”
雲曉葵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一次模糊了她的眼。
她連忙深吸一口氣,控制住眼淚,柔聲安慰着陽陽,“太爺爺累了,要去另外一個世界休息,雖然陽陽看不見太爺爺了,但是太爺爺還能看見陽陽。”
陽陽擡起淚眼,委屈地望着雲曉葵,“太爺爺怎麼會看見我?”
雲曉葵將陽陽抱到落地窗前,席地而坐。
此時天色已黑,夜家大宅位處郊區,沒有城市高樓的阻擋,視野寬闊得能夠看見廣袤無垠的天空。
雲曉葵指向天上,“太爺爺會在天上,變成最亮的那顆星星,一直守護着陽陽。”
“真的嗎?”陽陽眨巴着眼,望着天上繁星,忽然找到了最亮的那顆星星,他雙眼一閃,小手指了過去,“是那顆嗎?”
“恩。”雲曉葵也望向那顆星星。
當她認爲哥哥已經去世後,也是這樣安慰着自己。
儘管她知道,這是騙小孩子的。
可是,她寧可相信這是真的,好歹能讓心裡有個寄託。
陽陽抽噎着問道:“那太爺爺一個人去了那邊會孤單嗎?”
“不會。”雲曉葵溫柔地撫摸着陽陽的頭,“還有太奶奶也在那裡。”
“那以後雲曉葵和爸爸,還有陽陽,也會去那裡嗎?”
“會的。”雲曉葵點頭道,“我們是一家人,早晚都會團聚。”
“可是……”陽陽難過的撇了撇嘴,眼淚又滾落下來,“那要等多久,太爺爺會不會忘記陽陽。”
雲曉葵心疼地替陽陽擦去眼淚,“不會的,太爺爺最愛陽陽,無論多久,都不會忘記陽陽。”
“哦……”陽陽擡頭望向雲曉葵,“雲曉葵,你不要騙我。”
“我保證沒有騙你。”
“那我相信你了……”
陽陽終於安靜了下來,哭了太久,累得在雲曉葵的懷中睡着了。
雲曉葵靠在落地窗外,望着漫天的繁星,不知過了多久,也漸漸地睡着了。
直到夜洛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