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個沒人要的孤兒,自小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她沒有朋友,沒有父母,無論何時何地,都是孤身一人,莫野說的那些幸運從來不屬於葉童,命運的齒輪無情轉動,上帝未曾眷顧過她,好在,上帝同情她,給了她一副完好的皮囊,從進入葉家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便發生了滔天巨浪的變化,她以葉家女兒的光明身份生活,卻永遠忘不了自己是孤兒的事實。
在人前,她風光無限,人後,她卻是葉家的下人,直至被送入席家生活,直至遇見席澤耀,她知道,她這一生都逃不過了。
愛上一個人,只需要一秒,一個動作,一個微笑。
你甚至不需要與他交涉,便知道他就是你這一生都在尋找的人。
那不叫一見鍾情,那叫,命中註定。
相遇的那天,陽光很好,春光明媚,她穿着粉色的裙子,站在花園一角,莫姨牽着她的手,她看見角落裡髒兮兮的小女孩,有一瞬間,覺得她很像孤兒院時的自己,她想去和她問好,可陽光下,一個手持水桶的男孩,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陽光十分強烈,光暈墜落在那人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上,黑色的髮絲在光的點綴下泛起紅色,宛如童話故事書裡走出來的王子,他動作瀟灑,毫不費力將水桶遞給小女孩,這時,厚薄適中的紅脣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她悄悄紅了臉,就問莫姨,他是誰啊?
莫姨說,他是你未來的丈夫,他叫席澤耀。
從此,席澤耀這三個字恍如一個魔咒,佔據了她全部的生活。
她永遠記得,莫姨說,他是她的丈夫,她也永遠記得,那天,他的笑容有多美好。
只可惜,他從未對她笑過,他的笑容只屬於莫野。
於是,嫉妒如野草般瘋長,蔓延了她的愛情,吞噬了她的善良。
他完善了她的生活,成爲她一生的美夢,一個人失去了夢,該怎麼生活?
可是這些話,她只能說給自己聽,她也只能感動她自己。
當席澤耀的面龐染上不悅,看她的目光逐漸變得冰冷,她顫抖着放下了雙手,如他的心願,她可以卑微的祈求,但只要是他不喜歡的事情,她便不去做:“別走,好嗎?”
男人薄脣抿成一條直線,拒絕意思明顯,許是葉童的樣子實在可憐,他撒了謊:“我很快就會回來。”
這是一個三歲孩子都能戳破的謊言,葉童深知他在說謊,如若真的會回來,他爲什麼要偷偷離開,還讓莫野收拾好行李?明明知道,可沒有勇氣戳破這層薄紙,她怕捅破了,自己連最後的信念都沒了。
有期盼的活着,總比墜入絕望的深淵好。
“下週一就是我們的婚禮了,澤耀,早些回來陪我去看婚紗,好嗎?”
“好。”
“那麼,莫野還會回來嗎?”
“不會。”
聽言,葉童笑了,笑的特別開心,莫野終於要從她的生活裡消失了,
席澤耀終於要屬於她一個人了,可是,爲什麼眼淚越流越多,冰冷的纏伏在臉頰,冷風吹過,晶瑩的液體凍的發疼:“澤耀,你可以,抱抱我嗎?今天好冷,我穿的又少……抱抱我吧,就當這一次,是你主動伸出手……”
男人沒有迴應,雙臂伸直,身軀微微前傾,便將葉童抱了個實在,他用實際行動滿足了她最後的奢求。
第一次,席澤耀憐憫這個可憐的女人,他抱的她很緊,粗糙的手掌感受到她纖弱的身軀並不比莫野好到哪兒去,確實很冷,即使抱的特別用力,他都感受不到她的溫度。
第一次,他主動伸出手……
附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回去吧,別凍壞了。”
葉童卻捨不得放手,她貪戀他的溫度,像個孩子,依偎在他的胸膛。
明明是即將成爲夫妻的人,明明是世界上最親近的兩個人,可他們之間卻似隔了千山萬水,永遠也看不見彼此的心,不,是席澤耀永遠看不見她的心。
她沒有可憐到必須用淚水奢求同情的地步,只不過,是真的很難過,人難過的時候怎麼會控制住淚水呢?
她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處,聲音嘶啞,帶着濃重的鼻音:“還是好冷,再溫暖我一會兒,好不好?”
再晚一會走,好不好?
“我知道你不愛我,我也知道我不該如此奢求你,大道理我都明白,可你知道嗎?沒遇到你以前,我也善良的像個天使,我也天真的以爲白雪公主會遇到王子,我不是非要嫁給你,我的自尊不比你廉價,只是,從小時候開始,所有人都告訴我,你是我未來的丈夫,我想,既然命中註定如此,既然我喜歡你,那麼,你就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歸宿。”
“莫野不喜歡我,所以你也不喜歡我,你的目光永遠追隨她,所以,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的關係不一樣,差距十歲的兄妹哪裡會有永遠說不完的話題?你不知道,你每次對她講述白雪公主故事的時候,我都在你看不到的角落偷偷聽着,我會在心裡竊喜,我早就遇到了我的王子。可是,當莫野說出她只要你的時候,你微翹的嘴角,深深刺痛我的雙眼。”
“我想要你對我笑一笑,哪怕是一個簡單的笑容,我都會覺得,我這一生的付出,都值了,可你的笑容,從來沒有施捨給我一絲一毫,你讓我如何能不怨?我終日活在得不到你的陰影當中,我看着你對她好,我看着你拼盡全力的保護她,莫野說,她人生的變化是從我出現開始,我是做了很多的錯事,可我不是生來就如此……”
“你不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那些都是我心碎的痕跡,我一次一次將我碎掉的心拼湊起來,拼成鮮活的模樣,即使裂痕累累,也一樣重新去愛你,席澤耀,你不知道,你和莫野接吻的那個夜晚,我就站在門旁,你不知道,你們私奔的每一個細節我都瞭如指掌,你不知道我爲你在寒冷的夜晚,哭過多少次……”
嘆息,她的淚到底是流盡了:“以前,我過於偏執,對於
想要的東西,要麼得到,要麼毀滅,可是現在……我真的厭了,真的累了,我不想強求,也不想再付出,席澤耀,我會等你,我仍然會等你,等你心甘情願回到我身邊的那天,只不過……我再也不會主動尋找你了,所以,一定要記得回來的路……”
一定,不要忘記我。
該說的話已經說完,葉童鬆開了他,這麼多年偏執的情感終於在最後的絕望裡,放下了。
默默聽她說完這些,席澤耀心頭劃過一絲不忍,他永遠也不會回來了,葉童的愛,對他來說,只是沉重的負擔。
儘管那句對不起始終哽咽在喉,他說不出口。
毫不留戀,男人轉身上車,如一陣煙雲,車子很快消失在席家庭院中,消失在葉童視線範圍中,她甚至沒來得及對他說再見,仍然站在原地,保持着剛纔的姿勢,他總是這樣絕情,葉童早已習慣。
苦笑連連,她再也沒有留戀的必要。
單薄的肩膀上下聳動,雖然微弱,可淚水卻如滔天巨浪,在她轉身回房的瞬間,噴涌而出。
“席澤耀,這是你欠我的。”
十五分鐘以前,她親手剪斷了路虎車的剎車線……
席澤耀面色寒冰,一言不發開着車,手臂青筋暴起,整個人宛如處於暴怒邊緣的雄獅。
莫野坐在副駕駛座上,瞧見他這樣,不免心中害怕,她剛纔看見葉童和他擁抱了,他們好像說了很多很多,葉童還哭了,只可惜,車子隔音效果超級好,她壓根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
剛想下去偷聽的時候,席澤耀便上車了。
他現在心情這樣不好,是因爲,心疼葉童嗎?
莫野心裡很不是滋味,本來還想詢問的,但一想到他和葉童之間夫妻的關係,到底是倔強的偏過頭去,一個字都沒有問,甚至不願再看男人一眼。
她警惕的繫上安全帶,男人並沒有,莫野想提醒他來着,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不想和他說話,一個字也不想說!
讓他心疼他的親親老婆去吧!
前一秒鐘還晴朗的天氣忽然大變,車窗外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豆大的雨點不斷擊打窗面,啪嗒啪嗒,冬季的天,說變就變,面前的視線變得模糊,席澤耀凝眉,雨刷一遍遍劃過幾乎滿溢的雨水。
突然下起暴雨,莫野心裡的恐懼不免再次加深,她緊緊握住手裡的水晶球,忽然,天空傳來巨大的雷鳴聲,連續不斷的響起,嚇得她手指一鬆,水晶球便跌落在車廂底下,徹底淪爲玻璃碎片……
莫野心裡一驚,全身上下都僵硬住了!
她最愛的水晶球,摔碎了……
她來不及難過,第一個念頭是俯身拾起,可窗外的雷聲越來越響亮,她最怕打雷了!整個人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在恐懼的陰影下,不敢動彈!差點就嚇哭了!
“哥……我們回去好不好?好大的雨啊……”
回去?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