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一章 借刀殺人
洪承疇高居帥座，手下的將領們分立兩側。左側的是滿蒙將領，以勒克德渾爲首。右側的是漢人將領，以智順王尚可喜爲首，而楊永兵居於第二。
擊鼓三聲之後，衆將皆是凜然，斂聲肅容，看着洪承疇等待他發佈軍令。
洪承疇一身戎裝，威嚴的掃視了一遍衆人後開口道：“洪某得聖上垂愛，攝政王簡拔，經略江南，掃清僞明餘孽。今日是本督上任以來第一次擊鼓聚將，希望各位嚴以律己。在正式發佈軍令之前，本督先宣佈幾條規矩，希望諸位都聽仔細了。”
洪承疇說完向旁邊點點頭，洪大會意，上前一步大聲道：“總督大人有令，藐視上官者斬，通敵叛國者斬，貽誤軍機者斬，擅自行動者斬，違抗軍令者斬！”
洪大嗓門本就大，這一連五個斬字在廳中迴盪，聽在衆人耳中都是嗡嗡作響。衆人心中一凜，這才意識到上面這位雖然如今名聲狼藉，但是卻實打實是個會殺人的主。要是惹毛了人家，隨便找個由頭，借軍法斬了自己，那真的就是有冤也無處申了。之前曾經對洪承疇心中鄙夷的一些人也趕緊將自己的輕視慢待之心收了起來。
洪承疇看到衆人臉色變幻，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卻是一片肅然道：“諸位將軍都聽明白了吧！”
衆人齊聲道：“末將明白！”
就在這一片整齊的明白聲中，卻出現了一個很不和諧的聲音。衆人聽得清楚，那分明是一聲不屑的冷哼聲。
衆人心知肚明那人是誰，眼光都是向着左首的方向看去。
洪承疇也是轉頭向左側看去，只見勒克德渾雙眼看天，鼻孔向上，嘴角向下，一副不以爲然的欠揍表情。
洪承疇心中暗惱，但是面上卻依然是雲淡風輕，冷冷的道：“莫非勒克德渾將軍對本督的軍令有什麼異議不成？”
勒克德渾依然是鼻孔朝天。大大咧咧的道：“總督大人好大的官威。我怎麼敢有異議。”
洪承疇依然不動聲色，微微一笑道：“那最好了。想必諸位都是珍惜自己性命前程的人，不會有人想上前來試試本督的刀是否鋒利吧。”
衆人凜然，噤若寒蟬，只有勒克德渾依然是那副鼻孔朝天的招牌樣子，一副就是不鳥你的德性。
洪承疇也不理他，繼續道：“想必諸位都已經知道。僞明朝廷的江北總督蕭毅已經派軍攻打高郵州。高郵州是我們和蕭毅地盤接壤的第一座城池。蕭毅若要派兵北上，高郵州則是首當其衝。賊軍若要安心北上，高郵州是一定是志在必得。對我們來說，高郵州也是不容有失。若是高郵州淪陷，那麼淮安城就失去了一座堅實的屏障。蕭毅大軍就會毫無阻攔的進逼淮安城下了。”
衆人默然，知道洪承疇說的是事實。雖說在高郵州和淮安城之間還有興化。寶應兩座縣城，但是都是城小牆矮，根本抵擋不了定北軍這樣強悍的強軍。
洪承疇繼續道：“鑑於以上原因，本督決定派軍救援高郵，擊敗蕭毅賊軍，挽回我大清軍隊的威名。”
他剛說完，勒克德渾這個非暴力不合作分子又開始發表異議了：“發兵救援？總督大人怎麼就知道高郵州現在還在我們的手中？難道憑柏永馥那種草包能擋得住就連八旗子弟都不是對手的定北軍麼？簡直是笑話！”
勒克德渾的這一番話雖然雖然難聽，但是卻也說出來在場的大部分人的疑慮。所以衆人都是一副臉上掛着問號的表情看着洪承疇。
洪承疇已經快被勒克德渾這貨給惹毛了。臉上已經罩上了一層寒霜。但是他掃視了一眼衆人。知道他們也是一樣的想法，只得將怒氣壓下。緩緩沉聲道：“本督已經差人多方查探過來，高郵州現在依然在柏永馥總兵的手中。那蕭毅太過狂妄，只派了萬餘軍隊就敢攻城。不得不承認那蕭毅手下的軍隊在野戰中確實有些實力，但是他們卻並不善攻城。本督派出去的人回報說賊軍中只有小型火炮幾門，甚至還有原始的投石機。而且這幾日間他們攻城已經死傷不少。若是我軍趁勢攻擊，內外夾擊，賊軍定然抵擋不住。只要我軍大勝，就可一雪前恥，挾大勝餘威直逼滁州城下。所以，此時正是諸位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洪承疇說的好像打敗定北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一般，但是帳下衆將並沒有因爲他這番話就士氣高昂，而是互相對視了一眼，臉上分明寫着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先前幾十萬大軍都敗在人家手裡，還搭進去了兩位王爺，兩個貝勒，將領更是不計其數。要是定北軍那麼容易打敗，還輪的到你洪某人在此發號施令嗎？
衆將雖然腹誹，但是卻沒有人敢說出口，但是也沒有人應聲。
洪承疇也不指望幾句話就打消這些人對定北軍的畏懼心理。他故意將定北軍說的不堪，只是爲了引出一個人來。
洪承疇向左斜睨了一眼，看見勒克德渾臉上有些躍躍欲試的表情，微微一笑，然後大聲道：“高郵危在旦夕，軍情刻不容緩。本督決意今日就派大軍前去救援。楊永兵總兵一向作戰勇猛，頗有建樹，本督打算派他率軍救援，擊敗僞明賊兵，揚我大清軍威，諸位有什麼異議沒有？”
諸將心中有些納悶，你堂堂總督，要派誰領兵直接下令就是了，幹嘛還要徵詢我們的意見？剛纔升帳的時候還殺氣騰騰的，這會兒怎麼又變的婆婆媽媽了？
當然也有那些心思機靈的隱隱約約的猜到了些什麼，將目光看向了勒克德渾。
果然，勒克德渾沒有讓大家失望，也沒有讓洪承疇失望，跳出來大聲道：“不妥，本將軍覺得不妥。楊永兵雖然勇猛，但是畢竟沒有和蕭毅賊兵作戰的經驗。本將軍曾經在豫親王麾下和那些賊兵交過手，所以這次自請領兵救援高郵，還請總督大人恩准！”說完目光灼灼的盯着洪承疇，看他同意不同意。
洪承疇心中暗笑，他早年在遼東和韃子作戰多年，自然知道這些韃子將領的心理。他們是典型的強盜心理，欺軟怕硬，有便宜就佔，打不過就跑。剛纔他故意將定北軍說的不堪，就是拋出了第一份誘餌，讓勒克德渾心動。然後又故意說要派自己的心腹帶兵救援，讓勒克德渾認爲這次真的是撿便宜去了，所以本着搶功勞的心理和目的跳了出來自動請纓。
勒克德渾其實根本就沒有和定北軍交過手。他上次跟着多鐸在揚州城下倒是免費的看了一把定北軍騎兵的戰場秀。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清軍雖然連連大敗，但是勒克德渾多少有些不服氣。他覺得清軍的失敗不是清軍戰鬥力不行，而是因爲大意和輕敵。若是讓他有機會領兵出戰，他一定是不會敗得那麼慘的。
這次洪承疇成了江南總督，他卻要屈居其人之下，心中更是不服氣，所以處處就跟洪承疇叫板。剛纔爲了質疑洪承疇才說出八旗兵不是定北軍的對手。這下聽到有便宜能佔一下子就跳了出來。若是在他手中能夠打敗定北軍，那麼他在多爾袞心目中的地位那就是水漲船高了，自己也揚名天下了。
洪承疇官場浸淫多年，深諳各種整人之道。勒克德渾這個傻大黑粗鬥心眼哪裡會是他的對手。他聽到勒克德渾請戰，故作爲難道：“將軍請戰，固然忠勇可嘉，但是本督已經允了楊總兵，而且他已經將兵馬集結完畢，臨戰換將，並不妥當。”
楊永兵也不明內情，聽到勒克德渾要跟自己搶功勞，立刻越衆而出大聲道：“末將一定奮力擊賊，絕不辱命！”
勒克德渾一看兩人這雙簧，心中大急，更加認定了洪承疇徇私，想將這潑天的功勞交給自己的心腹，急的大叫道：“總督大人莫要忘了，攝政王的旨意上說本貝勒也有參贊軍務的職權。若是大人非要派楊永兵出戰，本貝勒堅決不同意。”
衆人愕然，沒想到這個勒克德渾爲了搶功，竟然會耍起無賴來了。
洪承疇也是有些吃驚，但是心中卻是冷笑連連，暗忖他不知死活，但是臉上卻顯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半響才道：“既然將軍如此堅決，那麼本督就將這救援的重任交給將軍了。”
說完，沉聲喝道：“衆將聽令！”
衆人凜然，齊聲道:‘末將聽令！”
洪承疇大聲道：“本督命多羅貝勒勒克德渾率領本部人馬兩萬即日出徵火速救援高郵州。”
“總兵楊永兵率本部人馬一萬爲後軍，增援興化縣城，接應勒克德渾將軍。”
“尚可喜率本部人馬前去增援寶應縣城，隨時待命前行接應！”
“其餘衆將好生整頓本部人馬，等候本督帥令！”
“末將得令！”被點到名字的將領都是大聲應諾道。
洪承疇起身掃視了一眼衆人，喝道：“都散了吧，回去自行準備。”
衆人應了一聲，紛紛告退。
洪承疇看着勒克德渾的背影，暗自冷笑道：“沒有人可以如此羞辱於老夫。你既然找死，那老夫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