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超看着下面還有人在挖,不由眼中閃過一絲兇光,低聲道:“大人?我帶波人下去?”
眼下兵荒馬亂,這些人盜淘黃金,都該殺。
“暫時先不管。”丁毅也不急,這些都是到嘴邊的大肥肉,遲早都是他來吃。
宋祥在旁聽的清楚,馬上道:“大人,下面大部份都是熟手,或許可以用的着。”
他聽路超叫丁毅大人,便馬上改口叫大人,確實是個聰明人。
“他們都是於家的?”丁毅不動聲色問。
“幾乎都是。”宋祥乖巧道。
“萊州未破,等打完叛軍,他們可以回去嘛。”丁毅笑道。
“小的願留在大人身邊。”宋祥趕緊道,他一臉驚恐,似乎不想回去,說到這個時,他身後的妹妹宋苿也滿臉驚恐。
路超看的清楚,突然一手按在刀上,厲聲道:“你是不是有什麼瞞着大人。”
宋苿過來抱着哥哥就哭。
這宋祥主動投靠果然是有原因的。
他妹妹今年才十歲,於雲九就已經看中了宋苿,打算把她許配給自己兒子當小妾。
他兒子今年二十左右,人品極其惡劣,已經娶過六個女人,其中有三個被他活活打死或打殘,非常變太。
宋祥自然不肯,宋苿也不願意,但他們父親同意,兩兄妹也沒辦法。
但這次叛軍亂事,他父親和於雲九全死在亂軍手上。
宋祥看到丁毅,果斷冒險上去要糧,居然要到了。
其實他很明白明軍的德性,依他看來,大部份明軍將領,可能會直接用馬撞他,態度稍好的,會喝令他讓開。
但丁毅居然給他乾糧吃,他當即決定,趕緊要換個主子,逃離苦海。
路超和丁毅聽他再次說完,路超眼中精光閃動,隱隱感覺這小子有點像年輕時的自己。
這宋祥小歸小,也是膽大心細,很有頭腦。
“這些人幫於家幹活,
拿錢還是拿糧?”丁毅又問。
“礦工們每月三錢銀,包兩餐。”宋祥道:“鍊金的工人兩錢銀,包兩餐。”
丁毅鄂然,鍊金好歹技術活,應該多一點吧?居然反而少。
但這麼低的薪水在明末都算不錯了,丁毅當兵時,每月核銀一兩二,拿到手都沒三錢。
“你和路千總一起下去。”丁毅道:“告訴他們,以後替我幹活,每月四錢銀,包三餐。”
“多謝大人。”宋祥大喜,趕緊又拜。
很快丁毅帶着這批人回到程郭鎮,一共帶回了四十多人,其中大部份都是很有經驗的老礦工和鍊金工人,有的跟着於家幹了很多年。
路超隔開一個個問,果然和宋祥說的一樣,於雲九想兒子娶宋苿的,宋祥這小子,是很聰明,還會識字,原本想讀書考學的,但於家不肯出錢,沒有讀成,他自己跟着於家帳房先生私下討教,居然還學認識了很多字。
這是一個很努力,想改變自己人生的年輕人,也是個很有野心的人。
晚上,丁毅把他召進營中,問他,如何識別有沒有金礦?
這時他手上拿着一塊礦石,正是從玲瓏金礦帶回來的,中間夾層有一層金色的黃金質顆粒狀,需要經過提煉。
一般一噸礦石能有十克黃金,就算是富礦了,顆粒密度越大,黃金含量也就越高。
宋祥想了想,緩緩道,以他們父子的經驗,有金礦的地方,一般也有其他礦,如銀,鉛,鋅等,還有更重要的是硫化物。
當然,宋祥說不清什麼是硫化物,在他看來,大概就是和硫磺差不多那種。
“一般金礦富饒的山上,很少樹。”宋祥仔細回想着道:“我父親說,山體如果有斷裂構造面的,也容易產金,老一輩的技人有種說法,無裂不成--。”
小小的宋祥說起挖礦、尋礦,頭頭是道,丁毅聽的也是津津有味。
丁毅最後又問,怎麼提煉黃金。
宋祥說很簡單,只要把礦石粉碎就好,然後用水去淘,重的黃金就會留下來。
難怪挖金的都說淘金者,原來這麼簡單。
不用提煉嗎?丁毅奇怪的問,你前面還說有鍊金技人的?
宋祥說的鍊金不只是煉黃金,所有金屬都算。
比如這招遠金礦,也出產銀。
如果只有銀,就用鉛來提煉。
如果有金和銀,可以用稀釋的硝酸液(天工開物已經記載),比較麻煩。
丁毅和他談了會,覺的他年紀雖然小,的確是個人才,也很願意學。
打發他後,丁毅又招來路超。
“等這仗打完後,我要組織人手在山東挖金。”
路超認真的聽着。
“山東有很多金礦,前期咱們先佔了招遠的,這裡距離登州比較近。”
“到時肯定會有當地豪強縉紳來和咱們搶。”
“打完後你立馬調查下,登萊兩地,被孔有德清洗後,還有多少豪強縉紳們。”
“是。”路超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緩緩道:“山東亂軍席捲八方,地方軍情靡爛至此,依卑職看,應該不會有什麼豪強還活着了。”
丁毅擡頭看了他一眼,不可置否。
路超以前一直幹情報司的,而且在登州乾的很好,丁毅還打算讓他將來接手趙大山,讓趙大山到軍中去。
這下路超是明白了,爲什麼打叛軍,丁大人要找我過來。
接下來丁毅就安靜的在程郭鎮又等了有幾天,終於有哨騎回來。
官軍在沙河與叛軍激戰,叛軍大敗,四散而逃,有很多往這邊跑了。
丁毅大喜,立馬全軍出動,到了大路口守着。
哨騎不斷回來,提醒叛軍越來越近。
大概一個時辰後,最後兩名哨騎狼狽的跑回來。
“來了來了,好多人,最前面差不多就有五六千。”
丁毅和衆將眼睛一亮,這都是銀子啊。
每人身上有一兩銀子就是好收入了。
不一會兒,前方路面塵煙滾滾,大量步騎狂奔而來。
很快,一杆孔字大旗出現在丁毅視線中。
丁毅向來不喜歡引人注目,也從不豎旗,更不會騎着馬在步兵中獨顯自己。
他跟一隊槍盾兵站在一輛大車後面,一眼看到前面的孔有德頓時目瞪口呆。
這麼巧,怎麼會遇到他們?
原來此次沙河大戰,孔有德領軍大敗,他們當時就兵分三路往登州跑。
很多人主張跑中間大路,也最近。
孔有德想想,明軍要是堵截,肯定會先堵中間,咱們走海邊小路,雖然遠了點,想必更安全。
大夥一聽,好像有道理。
於是孔有德帶着部下走了程郭鎮。
“尼孃的。”孔有德帶着亂軍跑到大路口,撲面看到一隊官軍堵在那。
開始他馬上回頭叫道:“停停,整隊,整隊,等會聽號令,隨我衝過去。”
後面亂哄哄的敗兵,紛紛開始聚集在他身後。
他前面盡是騎兵,差不多有三四千騎,後面跑的還有步兵。
孔有德想等等步兵。
因爲他看到對面有好多車子擋在路當中,這騎兵是很難衝過去的。
水田裡泥澤,馬要進去更會摔倒。
“前面是那部兵馬?”有人問孔有德。
孔有德道,管他那部,一會等步兵上來,一起殺過去,誰擋殺誰。
衆將齊聲喝好。
步兵跟上來速度不一,但孔有德也怕追兵,眼看着身後聚集了幾百步兵, 就迫不急待。
“前面有人擋住咱們回家的路,兄弟們,衝過去,回家。”
“回家。”叛軍大叫,狂吼。
孔有德拔刀一揮。
全軍衝鋒。
步兵們瘋狂衝上,孔有德帶騎兵押後。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前面的人影也越來越清晰。
不知道爲什麼,孔有德突然有種對前面熟悉的感覺。
那股官軍一動不動,很多人都藏在大車後面,只露出一個頭來。
還有那是---銃,好多銃兵。
烏龜殼?
尼孃的,旅順軍?
孔有德突然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