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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前路漫漫
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馬城方知此中真意,這大明朝的讀書人自視甚高,自家一個軍漢自是沒什麼共同語言。這些文人雅士連方世鴻那等紈絝都看不起,讀書人便是讀書人,百姓便是百姓,武人便是武人,這大明的各個階級壁壘森嚴,真真是體會的十分深刻,武人想交好讀書人麼,癡人說夢。
武人就是武人,文人就是文人,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文武老死不相往來,也是有的,明朝的制度決定了文人擁有巨大的權力並佔據龐大的社會資源,這也是朱元璋當初爲了控制全國精英而設立“八股取士”的一種手段。但是,文人以地方、宗族、師徒的關係形成政治集團,對上架空皇帝,對下盤剝百姓,這個王朝也就會迅速衰亡。
而廠衛制度恰恰就是制衡文人官僚集團的利劍,也正是因此,封建文人對這類特務機構深惡痛絕。封建文人掌握着古代的全部話語權,他們要想搞臭一批人,是沒人可以阻止的。換言之,不管是皇帝還是廠衛,人們的行爲必須符合文人的價值觀,否則就是叛經離道。
話語權,這個東西實在是太可怕了,讀書人的嗓門大呀。
馬城想在大明朝開民智,一聲嘆息,任重而道遠呼,還是要從點滴做起。
至於江南稅收亂象則在預料之中,急不得,慢慢來,這便是社會之變革。
天啓二年的大明已經病入膏肓,幾乎是藥石無力,前路漫漫,可不是一支無敵雄師就能中興皇明。
揚州繁華以鹽盛,這是歷史的、真實概括。鹽業的興盛帶動、促進了揚州城市的發展,鹽業的衰落,揚州城也隨之而中衰。成也鹽業,衰也鹽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揚州在古代是個繁華所在,不是有這樣的說法麼“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一條運河溝通着這個城市與京城的路線,於是帶來了一系列的繁華。
馬城此時倒想起鹿鼎記裡的韋小寶,不也是出身揚州,沿着那河去了京城麼,運河就象血脈一樣貫通着這個城市。古揚州的核心是會稽了,就是現在的紹興,這裡中國東南山水美之最在繁華似錦的九巷十八曲喝了一回花酒,有柳自華這等絕代佳人在側,馬城自然對沿街賣笑的庸脂俗粉提不起興趣。
九巷十八曲,曲曲通幽,幽深處便是溫柔鄉,溫柔鄉也是英雄冢。
身側佳人眼神有些迷離,問過方知,此九曲十八彎的幽深巷子,竟是她生長之地,八歲前她便住在這煙花柳巷裡,令人振腕。卻又讓馬城想起一句話來,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蓮而不妖,這三絕佳人幼年時也有一段酸楚往事。馬城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便看到一位擦胭脂抹粉的半老徐娘,心知多半便是她的養母。
正要追問一二,柳自華卻嘆氣道:“士農工商、三教九流,各有各的活法,她能有這樣的太平日子過也不錯。”
馬城一笑挽着她慢慢的走,佳人漸漸靠過來眼神迷離,八歲時的記憶也不知還保留了多少。
夜,常氏莊園,印書作坊。
這作坊連着一座後園,就在青龍河畔,離水仙廟不遠,一溜十間大瓦房,常大掌櫃陪着縣戶房的一個老吏已經先到了,這老吏是來估算常家這印書作坊值價幾何,邊看邊問,估價頗爲細緻書鋪僱傭的工匠分爲寫工、刻工、印刷工,常氏書鋪有寫工一人、刻工十二人、印刷工六人,還有雜工兩人,這樣的規模只能算是小書鋪。
常掌櫃得馬城吩咐,買下這處小書鋪,改稱“漢社書局”。
漢社,是馬城想出來開啓民智的第一步,雖只是一小步,意義卻極爲重大,這是皇明清醒之士開啓民智,與老派文人爭奪話語權的第一步。縣戶房老吏給常氏書鋪房產、現存的刻版、刻版用的梨木和紙張總共估價一千二百兩銀子,這應該是高估的,馬城也不計較,就按常家以一千二百兩銀子入股漢社書局,十兩銀子一股,那就是一百二十股。
四下無人,常大掌櫃便笑道:“小人再出八百兩銀子,湊成二百股。”
馬城笑納,將這漢社從開原,薊州開到江南,免不了要弄個書局印發刊物,以擴大影響力。如今江南廠衛橫行,正在大拆特拆各地書院,這就給了漢社在江南發展的天賜良機,這大明版本的文藝復興雖舉步維艱,處處碰壁,馬城卻堅信有一天會成爲主流,不搞文藝復興怎能解放思想呢。
歐洲就有先例,歐洲文藝復興反抗的天主教神權地位以及虛僞的禁慾主義,和馬城的設想不謀而合。歐洲人是藉助古羅馬,古希臘的文化表達主張,馬城的設想是藉助摧殘的漢唐文化,打破程朱理學對文化的壟斷。這也就是天啓年間,閹黨橫行,纔有這種千載難逢的良機。
馬城打算,在這死氣沉沉,卻又醉生夢死的大明朝,京師,江南繁華之地,搞一場轟轟烈烈的文藝復興。這樣搞法倘若是萬曆朝,崇禎朝,多半會死的連墳頭都長草了,然而在這天啓朝,一切卻是皆有可能。
柳自華到了江南,住進舒適的常氏莊園便不愛動,只是邀來了一位神秘客人說是要入股書局,那位神秘貴客出銀五百兩參股漢社書局,又通過常大掌櫃拉攏了幾個山西籍的士子,才子,湊齊一萬股本只等着開張。
馬城看着坐在門前刻版的刻工,問:“這一個刻工,一天能刻多少字?”
那滿臉風霜的刻工道:“這要看刻的是什麼字體,若是要顏、柳、歐、趙字體的刻版,那就慢了,一天只能刻百把個字,而若是一般的宋體字,也叫匠體字,這種字體雖然不甚美觀,但筆劃橫平豎直比較好下刀,一個熟練工匠一天能刻兩百多字一我這裡的書工只會寫宋體字,若要聘請善楷書的書工那工銀不低。”
馬城釋然道:“活字印刷不好應用嗎,爲什麼至今書坊依舊採用雕版?”
刻工憨厚答道:“活字成本高,而且排版也不易,少量印刷還是雕版比較方便。”
馬城點點頭,心想這就是活到老學到老,泥活字不經用,銅活字費用太高,暫時還是用雕版了,雕刻印刷用了一千多年,直到晚清、民國時才被西方傳來的鉛字印刷淘汰,可見還是很方便的,每一種先進技術的普及,也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做到的,還要考慮到成本,時代的侷限性等等。
就如西方胸甲不適合明軍,不論是研發成本,大規模製造的投入都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得不償失。胸甲的防箭能力當然比棉甲強,然而考慮到工藝難度,時代侷限性,沒有任何一位大明能臣會選擇大規模製造西方胸甲,除非是腦子癡呆愚笨的蠢才,纔會放着現成的精良棉甲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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