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克勞奇被劇烈的撞擊從黑沉的昏迷中喚醒。
他下意識地活動四肢,卻發現自己平常如臂指使的機甲身體並沒有隨着自己的操作而動起來,同時那位熟悉摯友的聲音也在耳邊沉沉響起。
“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話,命令那些食屍鬼全部給我滾回來!”
史蒂芬·克勞奇環視四周,發現自己被對方拎在手裡就好像一根尺寸超標的棒球棍,不時用這根棒球棍敲敲地面,好把自己從沉睡中喚醒。
毫不猶豫,史蒂芬·克勞奇重新接通了對鐳射炮的控制權,想要將這個愚蠢的叛逆者轟殺至渣,但是他等了片刻,卻沒有看到那藍色的死亡電光。
“嘿嘿嘿……”對方發出了更像是反派一樣的笑聲,然後將自己提了起來,高高舉在空中,讓史蒂芬·克勞奇看着已經被投擲座椅砸得如同麻花一般的鐳射炮管,零星的電火花在上面閃爍着:“我不建議你再白費力氣了,我再重複一遍我的要求,把所有的食屍鬼都撤回來,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生路?”史蒂芬·克勞奇發出自嘲的哈哈大笑:“約翰史密斯,你是不是在做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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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憑什麼放過我,就憑我會放了那輛微不足道的極地履帶車?可然後呢?然後在你逃出這座城市之前,我依然會將你撕成碎片。”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克勞奇瘋狂地搖晃着大腦:“不對,你不是約翰史密斯,約翰史密斯是不會關注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的生死,他是個高傲的騎士,但是還沒有高傲到如同聖母一樣想要拯救世界的地步。”
“你答對了,但是沒有獎勵。”對方更換了一個克勞奇完全陌生的聲音:“我不管以後,我只在乎現在,我需要讓你將那些末日機甲都召喚回來,哪怕代價是我的死亡。”
“呵呵呵呵,你怎麼會死呢?”克勞奇瘋癲地大笑着:“你手裡不是有我這個擋箭牌嗎?你以爲把我放在手裡威脅,我就會一切如你所願嗎?我見過最深最黑的地獄,而不像你們這樣躲在溫暖避難所裡的軟蛋一樣,還相信一些風花雪月的浪漫溫情。”
“如果我死在這裡,那麼只能說明我還不夠強大。”克勞奇冷冷說道:“不夠強大的人是沒有資格統帥狼羣的,但是在那之前,我要讓你看着你最後的希望被粉碎的痛苦。”
他說完這句話,瞬間被對方握着身體狠狠砸向地面,身體在駕駛座上被固定,但是依然感受得到那種震顫傳來的痛苦,就好像躲在大鐘裡自以爲萬無一失,結果敵人卻選擇了了敲鐘的絕望。
“不,你會死在這之前。”對方的聲音輕而冷,帶着些許黑暗的瘋狂意味。
“我看過地獄,你以爲我會害怕死亡嗎?”克勞奇瘋狂地叫囂着,卻看到對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雙手握住手中只剩下一個軀幹的黑色機甲,用力在駕駛艙上拔開一道小小的縫隙。
機甲艙裡的空氣瘋狂涌向外界,苦寒一點點涌了進來,克勞奇瞬間感受到自己呼吸困難無比,並且自己全身在慢慢地結冰。
但是這個過程是緩慢的,末日機甲本身的維生系統還在拼命地運轉,給這個漏氣的機艙加壓,並且補充溫度,但這就好像是揚湯止沸,最終鍋裡的熱湯還是會沸騰蒸乾,而克勞奇也會迎來緩慢的死亡,因爲窒息和寒冷所帶來的死亡。
畢竟機甲外面是真空和極寒的環境,離開機甲就好像嬰兒離開了襁褓,水手失去了航船。
巨大冰冷的恐懼感如同死神的大手一般攫取住了克勞奇的心臟,讓他的叫囂戛然而止。
而對方的話語才慢慢響起:“我不認爲,一個可以會爲了活下去而拋棄一切的畜生,會真的不害怕死亡本身。”
“如果不害怕的話,那只是因爲他還沒有被死神的吐息打在臉上。”
克勞奇縮在機甲艙中,絕望地祈求:“Please……”
但是他的話語停在這裡,因爲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以祈求的東西。
他沒有八十歲的老母,沒有還在襁褓中的兒子,沒有託付性命的戰友,也沒有可以效忠的國家。
就像他說的那樣,他用高壓和恐怖統治他的狼羣,讓他們變成純粹的野獸,他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了的,除了自己的生命,所以他無所畏懼。
可是當他將要被奪去生命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他活下去只是爲了活下去本身而已。
在接下來,他用力地拍動駕駛艙中的那個紅色的按鈕,背部的推力發動機啓動,用最後珍貴的可以維生的燃料,讓自己掙脫對方的鉗制,只是失去了身體的協調和控制,他只能徒勞地一頭撞在電影院的天花板上,然後落下來,像是蠕蟲一樣在地上滾動,駕駛艙內的氣體在一點點外泄,所有的指示儀都在瘋狂地紅燈報警。
他這次真的要死了。
身後的深灰色機甲一步一步走了上來,重新將他殘破的軀體握在手中。
“我提前放掉了你的儲備燃料,是不是很意外。”他冷冷說道。
克勞奇苦笑起來:“這大概是屬於我的死法,但是,你同樣不會活下去的。”
“我不需要活下去,我現在只要看着你死就夠了。”對方如是言語。
正在這個時候,兩個人同時收到了數據鏈中耀眼的火光。
巨大的蘑菇雲從城市的邊緣升起,所有的末日機甲數據鏈中的影像都是熾熱的火焰和扭曲的世界。
這是?克勞奇不由愣了一下,即使自己就在死亡的當口,他還是不由愣住了,然後隨即反應過來:“你的人引爆了那座履帶車!”
這樣說着,克勞奇不由狂笑起來:“你也完了,你也會被困在這座死亡的城市裡,一點點失去信念和理智,你會成爲連我都不如的怪物,或者說在絕望中死去,我會在地獄等你的,我會在地獄……”
他的話語並沒有說完,對方用機械手扳住了機甲艙的縫隙,然後用力將其掰開。
機甲艙裡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他並不像蘇眉所想象中的那樣強大,而像是一個乾枯死去的惡魔。
他所有的聲音都被封凍在空氣中裡,然後身體凝結爲冰,最終消散在空氣中。
終於殺死了這個令人絕望的敵人,勝利者雙膝跪在了地上,完全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
他成功了,但是這樣的勝利一點都不讓人感覺到甘美。
而正在這個時候,他的通訊裝置中傳來了那個少女輕輕的語音。
“爸爸,爸爸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