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回了周府,看過劉六轍,與周老爹聊了幾句,便關起門來。
看書練字可以靜心,周正坐在書桌前,握着筆,神情從容平靜的練着字。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響起敲門聲,伴隨着劉六轍的聲音:“二少爺,魏公子來了。”
隨後魏希莊不耐煩的聲音就傳進來,道:“小子快開門,我給你送東西來了。”
周正深吸一口氣,放下筆,走過去開門。
魏希莊毫不猶豫的闖進來,手裡提着一個大袋子,道:“你要的我全給你拿來了,快研究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用。你不知道,那老小子剛剛給九千歲送了幾萬兩銀子,要是不拿下他,我以後就沒好日子過了……”
周正已經大概瞭解魏希莊的性格了,知道他是有意幫忙,接過他手裡的袋子,微笑着道:“嗯,我研究一下,你回去吧,有什麼消息,明天找你說。”
魏希莊彷彿沒有聽到,徑直來到周正書房,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周正剛剛練的字,頓時又忍不住大笑起來,道:“你這個字還是這麼慘不忍睹,哈哈哈……”
周正走過來,拉着他的胳膊推到一旁,道:“我趕時間,沒空陪你玩笑。”
魏希莊自然不會走,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周正對面,轉頭向劉六轍道:“去,讓人給我煮碗麪,我餓了一天了,爲了你家少爺的事,本公子也是拼了。”
周正已經坐下,正在拿出這堆厚厚的文書,擡眼看向他,道:“背後之人查的怎麼樣了?”
魏希莊看着劉六轍出去了,這才轉過頭,嘖嘖的道:“沒查到,應該是都察院的人,手段厲害!”
周正將文件拿出來,道:“你還是覺得,這件事是衝你去的?”
魏希莊嗤笑一聲,道:“不然?就憑你,用得着這樣精心設計,連我都查不出一絲蛛絲馬跡?”
周正懶得理他,低頭看這些文書。
這些都是關於李實的,從他入宮,跟過誰,調去的地方,做過些什麼事情,尤其是提督蘇杭織造這段最多,還有就是人脈,家資,親屬,黨羽等等。
周正認認真真的看着,梳理着裡面的內容,尋找有用的東西。
魏希莊接過劉六轍送來的面,就趴在周正對面,吸溜吸溜的吃着。
周正擡頭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看着。
魏希莊恍若未覺,吃的更大聲。
周正煩躁的吐了口氣,沒理他,一本本,一頁頁的看去。
錦衣衛查到的東西相對隱秘,但也不算是致命的東西,無非是些構陷,貪瀆,枉法,哪怕是殺人放火,擺到了明面上也不能把李實怎麼樣——現在黑白不重要,權力最大!
這份文書並不多,周正翻來覆去的看,卻始終找不出什麼有用的。
魏希莊昏昏欲睡幾次了,聽到雞鳴聲,猛的驚醒,看着周正抱着茶杯,目光看着文書,神色疲倦又若有所思,不禁揉了揉臉道:“看出什麼來沒有?”
周正擡頭看他,輕輕搖頭道:“沒什麼用,有你爺爺做靠山,這些事情扳不倒他。”
魏希莊也是一臉煩悶,道:“這老小子太會弄錢了,每三個月都會送一次,我哪比的了,你要是能拿出十萬兩來,我現在就提刀宰了那老東西!”
周正沒理會他的氣話,猶自思索着道:“你還得繼續查,我也想想辦法,這個案子必須儘快了結,找出幕後之人。”
魏希莊這麼賣力氣自然也是爲的這個,神色振了振道:“好,你自己小心點,李實那老小子可不地道,手段黑着呢,我已經讓一隊錦衣衛在週記盯着,你在都察院也要小心。”
周正嗯了聲,而後看着魏希莊,剛要說話又抿住嘴。
魏希莊一怔,道:“你想說什麼?”
周正站起來,撐了撐腰,道;“沒什麼,你自己小心。”
周正心裡一直有一個大膽的想法,這個想法,不能告訴魏希莊。
魏希莊看着周正,狐疑的走了。
周正洗漱一番,簡單吃點東西,便如常的前往都察院上班。
周清荔與福伯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廊檐下,目送着周正離去。
福伯看着周正的背影,憂慮道:“老爺,二少爺這一關怕是不好過。”
周清荔揹着手,看着周正出門,道:“也沒什麼難過的,大不了就是不了了之,徵雲心思縝密,知道怎麼做。”
福伯轉頭看向周清荔,道:“常理是這樣,我擔心二少爺不按常理出牌。”
周清荔被他這麼一說,心裡陡然有不好的預感,道:“你覺得,徵雲會怎麼做?”
福伯搖了搖頭,道:“我猜不到。”
周清荔也猜不到,揹着手,擡頭看了看天色,道:“等等看吧,明年我找個機會,帶徵雲回鄉。”
回鄉,就是遠離京城這壇渾水了。
福伯也是點頭,周清荔環海沉浮二十多年最後還是不得不辭官,周正初出茅廬,如何應對複雜的官場?
在周正前往都察院的時候,一頂精緻的轎子,慢慢的停在了週記的前面。
李實從轎子裡出來,站在轎子前,看着週記鋪子,瘦長臉全都是淡漠不屑之色。
美婦人跟着出來,看着這個關着門,砸爛痕跡明顯的鋪子,訝異的道:“這個鋪子,真的那麼賺錢?”
小太監跟過來,道:“夫人,您有所不知,這個鋪子,每天賣出去上數千份,私底下怕是更多,非常的賺錢。”
美婦人雙眼晶晶亮,轉頭看向她家老爺——李實。
李實哼笑一聲,尖銳着嗓子道:“讓裡面的人出來。”
小太監一揮手,一個壯碩家丁上前啪啪大門。
這門還沒開,不遠處茶樓探出兩個人來,看着下面那個轎子以及李實等人,兩人神色微變。
其中一個道:“我在這盯着,你快去告訴大人。”
另一個連忙應聲,快步悄悄下樓。
週記只留下一個家丁看守,他從後門繞出來,看着李實等人,有些畏懼的道:“客官,我們休業了。”
李實掃了他一眼,聲音尖銳又傲然的道:“你去通知你們東家,就說,李實在這裡等着他。”
家丁自然不知道這個名字,可也明白這羣人來歷不小,答應一聲,連忙往周府跑回去。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魏希莊,他在茶樓剛剛閤眼就被何齊壽喊了起來,聽到李實親自出面了,頓時從牀上跳起來,一張英俊的臉氣的變形,咬牙道“好他個老小子,明知道李忠是我抓的還敢親自來,這是要與我撕破臉啊!”
按照常理來說,魏希莊這個魏忠賢的孫子都出面了,凡是懂點事的,都會有所退讓,至少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打上門。
何齊壽知道魏希莊在魏家不受重視,李實現在又是魏忠賢身前的大紅人,鬧將起來,魏希莊未必討得了好,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魏希莊套着衣服,目光冷然的道:“我這就將這老小子抓進詔獄,做成鐵案,我就不信,九千歲還能把我怎麼樣!”
現在的人,只要一人富貴,全家得道,魏忠賢也是如此,對魏家人十分重視,個個封官,御賜之物不知多少,稍微有能力的甚至還弄了爵位!
若是在李實與魏希莊兩人選一個,最後,肯定是魏希莊,只不過,到那個時候,魏希莊怕是也要出了魏家,什麼也不剩,徹底被邊緣化。
何齊壽想到那種場景,嚇了一跳,連忙阻止道:“東家,千萬別衝動,即便抓了李實,還有那幕後之人,不能着了別人的算計。”
魏希莊神色煩躁,道;“那你說怎麼辦?”
何齊壽思索半天,也想不出辦法,道:“不如先讓周公子去看看,這李實到底要幹什麼?”
魏希莊大步向外面走去,冷哼一聲道:“我是出賣自家兄弟的人嗎?我現在就點好人,那老東西要是敢放肆,我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