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胸口被頂着一把利刃,小木匠卻也並不驚慌,而是緩緩舉起了雙手來,表示自己沒有任何敵意,隨後方纔說道:“四小姐,您這是什麼意思?”
四小姐擡頭,看着這個淡定自若的年輕人,越發確定對方並非尋常人。
她咬着牙,打量對方,而旁邊的春兒則接話說道:“你若主動坦白,我們或許還能放你一馬,如果冥頑不靈,那便是死路一條。”
就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小木匠已經將事情在腦子裡轉了兩圈,並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麼破綻之處。
畢竟自己來到甘家堡,一直都規規矩矩,沒有啥出格之處,唯一的可能就是顧蟬衣點了他的雷,但他覺得這事兒可能性也不大,畢竟顧蟬衣要說,在工場甘大少趕來的時候就已經說了,又何必等到現在,還是告訴給甘文芳。
他聽過甘文芳主僕兩人之間的對話,並不覺得顧蟬衣與甘文芳之間的關係有多好。
而且這一對主僕過來,外面也沒有什麼埋伏的人,說明只是這位四小姐臨時起意。
他有些迷糊,但並不慌張,平靜地說道:“我的確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四小姐和春兒姑娘若是能夠幫忙提個醒,那真的是感激不盡了。”
甘文芳盯着淡定自若的小木匠,並不點破,而是顧左右而言它:“普通匠人,被人拿刀頂着胸口,可沒有你這般的沉穩作態。”
小木匠盯着這種“熟悉”無比的臉孔,看着她那張櫻桃小嘴兒,突然生出了一種感覺來——此刻的四小姐甘文芳,彷彿就是他的那個孿生妹子一般……
這樣的情愫涌上心頭,小木匠的鬱悶心情似乎好了許多,耐心地迴應道:“我自然不是普通匠人,跟隨着師父,多少也學過一些拳腳功夫,還練過些苗疆的刀法;此爲其一,再一個,便是心底無私天地寬,我自認沒有犯什麼過錯,全心全意地幹活兒,而甘家堡也是講道理的門第,我何須慌張?”
甘文芳被小木匠盯着,心中莫名一陣發跳,下意識地低下頭去。
旁邊的春兒有些奇怪四小姐的異常反應,不過她倒也牙尖嘴利,直接罵道:“好個巧舌如簧的小子,你就說吧,是不是拜火教派了我甘家堡臥底的內奸?”
小木匠聽到,忍不住笑了,說道:“我是拜火教派來的內奸?這位小姐兒,麻煩你好好想清楚,是你們請我來的這兒,若不然,我現在還在前門大街上擺着攤兒,靠手藝賺錢呢。若不是瞧四小姐幫我趕走那兩個敲詐勒索的蛀蟲,我何必來您這規矩嚴得嚇人的高門大閥吃苦受累,還推掉了兩個單子?也罷,既然你們覺得我是那什麼勞什子的內奸,那便放我走吧,今日的工錢我也不要了,權當漲了一回見識……”
他說得理直氣壯,而且情緒也頗多委屈,即便是牙尖嘴利的春兒聽了,張了張嘴,卻也說不出半點兒對應的話來。
的確,人是她們請過來的,而打製沙發,也是臨時起意的——不管怎麼講,都是她們求着人過來的。
現如今她們惡人告狀,說人家混進來的,自己想想都覺得臉紅。
只是……
甘文芳終於使出了殺手鐗來:“你爲什麼會長得跟我大伯那麼像?”
小木匠愣了一下,說啊,什麼意思?
甘文芳從懷裡摸出了一張硬紙來,拍在了小木匠的胸口,冷冷說道:“你自己看。”
小木匠伸手過去,從刀鋒邊兒上接過了那張硬紙來,發現確實一張照片,那照片有些發黃,是張老照片,不知道是技術原因,還是年歲太久,有些模糊,不過卻能夠瞧清楚上面的圖像,是一個留着辮子的男人。
那男人騎着一匹白馬之上,左臂上還託着一頭黑灰色的鷹隼,披着一大袍子,頭昂着,看向前方,頗有種意氣風發、捨我其誰的狂傲勁兒。
仔細看那人的臉容,的確與小木匠有七分神似,特別是雙眸,更是如出一轍。
小木匠瞧着照片的時候,心中是在狂跳的。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個照片上的男人,估計便是他的生身父親甘昊天了。
這是他第一次瞧見生身父親的模樣,要說內心不激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知曉甘文芳和春兒在觀察着自己,所以內心波瀾起伏,臉上卻一片茫然。
他眯眼打量了一會兒,方纔說道:“似乎有點兒像,弄得我都有些好奇了?這位兄臺人在何處,能不能幫忙引薦一下,照片太模糊了,若是真人在的話,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像……”
他若無其事地說着,一直觀察着他的甘文芳從他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起伏,不由得疑惑了。
好一會兒後,她說道:“其實也沒有多像……”
她說着,便從小木匠手中奪走了照片,隨後將匕首挪開,對小木匠說道:“抱歉,最近風聲太緊了,對每個進堡子裡來的人都得小心盤查,所以纔會出此下策。”
她並不願意解釋照片上那人的來歷,收了起來,小木匠瞧見,不由得惱了。
他當下也是往房間裡走去,隨後開始收拾起了衣服來,那甘文芳瞧見,愣了一下,問道:“你幹嘛呢?”
小木匠平靜地說道:“剛纔不是說了麼?我不幹了,今日的工錢也不要了,勞煩四小姐您叫平叔一下,一會兒送我離開甘家堡——畢竟您家這兒戒備森嚴,我要是擅自離去的話,說不定給當做奸細給直接法辦了的……”
說這些的時候,他倒不是置氣,而是覺得甘家堡戒備森嚴,他又被人懷疑了,肯定盯得嚴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