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個學生,你站住!”
喊聲響起,整個樓層唯一穿着學生裝的柳辰,瞬間成爲了人們視線的焦點。
柳辰腳步遲疑,但沒有停下。
因爲盯上他的兩個人,顯然不是黃家護院之類的人物,很大可能是滿警便衣隊或者行動隊的黑皮子。
如果他們是專門爲了黃耀祖而蹲守自己,很可能不止只有兩個人。
樓下會不會有,醫院周圍會不會還有?
不理會的話,一旦他們發出示警,會不會從四面八方衝出大量的警察圍堵自己?
但理會的話,學生證能不能瞞的住人?他們會不會是憑着以前的檔案照來認人?
“前面那個學生,讓你站住聽着沒?”
柳辰遲疑的時候,身後又是一句喊聲響起。
“小夥兒,喊你呢!”一個婦人出言提醒柳辰。
“啊?”柳辰做出一副剛回過神兒來的表情,愣愣的看了婦人一眼後,然後轉身回頭。
“讓你站住沒聽見啊!”兩個男人中個子高一些的小子,快步趕上柳辰後,不滿的質問道。
“你誰啊?喊我幹嘛?”柳辰皺着眉頭,同樣一副不滿的表情。
“嘿,你小子跟誰說話呢!”後趕上來的矮個兒小子比高個兒的還橫。
“我跟你說話呢!你又是誰啊?”柳辰絲毫不退,梗着脖子就頂了回去。
在滿洲國,學生遇到小痞子、小混子,甚至警察時就是這麼橫,柳辰的表現非常自然。
“我擦!”矮個小子直接就瞪起了眼珠子,踮着腳尖迎上柳辰,一副要打人的模樣。
高個小子眼瞅着倆人要撞上了,趕緊把同伴扯到身後。擋在柳辰面前,沉着臉問:“你哪個學校的,叫什麼名兒。”
“哪個學校的?長眼睛喘氣兒的啊!”柳辰一挺胸脯,讓胸前的校徽更顯眼些。
牛哄哄的說:“問我叫什麼名兒,你倆幹嘛的?耍橫先看清楚地界!”
三人站着的地方是哪?
滿鐵醫院!
而鐵路學院的學生,從入學開始,理論上就已經是鐵路系統的人了。
此時身處於鐵路系統的醫院裡,完全可以說是半個地主。
經柳辰這麼一提醒,兩個男人的氣勢立馬矮了一節。
矮個小子不吭聲了,高個小子則從兜裡掏出一藍皮小本。
擺出一張公事臉,清了下嗓子開口:“我們是警察,現在例行檢查,你把學生證拿出來瞅一眼。”
原本高個小子只是敷衍的露了一下證件,然後就想收回去。可柳辰手快,一把就給搶到了手裡。
彷彿怕對方是假冒的一般,打開後還對了對照片。確認沒問題後,把小本本還給高個小子,又對矮個小子示意了一下。
矮個小子本不想掏,看見同伴在向他使眼色,纔不清不願的從兜裡掏出小本。打開後,直接懟到了柳辰眼前。
嘴裡嚷嚷着:“看吧看吧,看清楚了啊!”
“顧二亮,警務科行動隊是吧,你等着被投訴吧!”柳辰仔細的看了證件上的信息後,不客氣的甩出一句。
“啥?你特麼……”
“第二次了啊,滿口污言穢語,還要動手打人。”柳辰表現的比面前倆警察還橫。
威脅了對方一句,又轉身對着周圍看熱鬧的人羣說:“我投訴這倆警察後,如果有需要,還請諸位幫我做個見證。
這不是給大家添麻煩,要知道這些出口成髒,行事肆意妄爲的敗類,已經成爲了我們滿洲國的毒瘤。
而我們的滿洲國,我們的奉天城,是現代化的,是文明的。
這種土匪惡霸般的存在,只會損失我們的國家顏面,只會干擾我們寧靜、安定的生活。
所以,將他們清除出警察的隊伍,是對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利的事。”
“說得好!”
“對,就是應該好好收拾收拾這幫癟犢子玩應!”
“學生娃,去投訴他們,讓他們領導把他們開啦!”
歷朝歷代的治安維護者,在老百姓眼裡,好像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看熱鬧的患者家屬們,心情本來就不怎麼好。被柳辰稍一鼓動,也不管事到臨頭後會不會站出來作證,反正嘴上是一片支持。
有幾個脾氣躁的,甚至已經開罵了。
倆警察知道學生難搞,但沒想到眼前這小子這麼難搞。
自己這面就爆了倆髒字,就被他說的好像犯了多大罪過似得。周圍的刁民更是過分,簡直是要反了天啦!
倆人真想召集人手,把眼前這幫子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拷回去,然後好好消磨消磨。
但…也只是想想罷了。
在這輪班盯梢好幾天了,倆警察很清楚,五層住着的患者都是危重病人,所以家屬們尤其的暴躁。
就算平時不願意惹事兒的人,這時候也跟灌了槍藥差不多。
他們今天要是敢有什麼過激的行爲,一個搞不好就相當於點着了火藥桶,後果可不止是挨頓暴揍那麼簡單了。
畢竟在五樓住院,一天的花費可不是小數目,能承擔得起的家庭,那能是普通小老百姓?真要不小心惹到了個跟腳硬的。
後果難料!
要是換個時候,碰到這種情況,倆警察肯定萎了,不管怎麼樣,先避避風頭再說。
可瞅了瞅眼前一副義憤填膺模樣的學生,倆人又不願意就這麼算了。
他們三班倒,天天守在醫院裡是爲了啥?不就是爲了蹲守那夥兒叫“一溜鞭”的土匪嘛。
眼前這個學生,實在是太像通緝令裡的土匪頭子了,而且越看越像。
一旦真要是正主的話,放跑了是大責任,抓住的話那就是大功,再想想黃家開出的誘人的懸紅……
處於風口浪尖之中的倆警察,互相看了一眼後,果斷下了決心,今天說什麼也得查個明白。
“你先被跟我起那些高調,趕緊把學生證拿出來接受檢查。我們現在懷疑你跟一起謀殺案有關!”
“謀殺案”這個詞一出,周圍的羣情激憤瞬間消退了大半。
涉及到人命的事情,誰也不敢亂開口了。人羣中有腦子清楚些的已經回憶起,剛剛確實是兩個警察,主動喊住眼前這個學生的。
要不是有什麼懷疑,幹嘛喊他呀。
“呵呵,謀殺案,是你們想報復我吧!”柳辰不屑的笑了一下,他當然明白兩個警察爲什麼大聲喊出“謀殺案”詞。
所以從兜裡掏出學生證的時候,理直氣壯的說:“我從開學到現在,今天是第一次請假出學校。我們學校裡啥時候有人被謀殺啦,我怎麼不知道啊!”
這句話表面上實在奚落眼前兩個警察,實際上是在告訴周圍圍觀的人,自己就沒離開過學校,所以肯定跟什麼“謀殺案”沒關係。
果然,柳辰的話一出口,之前喊住他的那個婦人開口了:“小夥兒,別讓他們看你學生證,他們就是記住你叫啥名!”
“還想報復我?給他們能耐的!回學校我就組織同學到警察廳情願!
我倒是要看看,是他們先報復我,還是我先扒了他們的警皮。”
柳辰話說的非常硬氣,手裡的學生證作勢就往高個警察手裡送,可高個警察卻遲疑了。
倆警察一聽“情願”這話,臉兒都綠了。學生到警察廳情願可不是一回兩回了,除了其中有一次是抓住了紅黨活動的鐵證,其餘哪次不是下面辦事兒的弟兄倒黴。
“你這孩子是不是讀書讀傻啦!”婦人扯了柳辰胳膊一下。
斜了眼倆警察說:“你天天待學校裡不怕他們整事兒,也不想想家裡人,真要被他們盯上了,肯定得尋短處找麻煩啊。”
百姓人家,尤其是富庶一點兒的人家,其實都挺怕惹到警察的。
因爲差不多每家每戶,都有個大把柄隨時會被抓住。
那就是“細糧”,政府搞糧食等級供應,可有點兒結餘的人家,哪能真的天天嗑苞米麪兒,吃小米呀。
特別是逢年過節,還有家裡有人過生日的時候,多多少少的都會到黑市上,換些大米或者白麪打打牙祭。
日本人開始時也想管,可很快發現根本管不住。
因爲能弄出細糧幹黑市行當的,哪家沒點兒背景。就算有個個把家背景不深的,滿警也佔了乾股。
再說糧食這東西,人家買回去直接就吃進肚子裡了,你也不能每家每戶的頓頓飯監視着啊。
除非走大街上或者坐車時吐出來,根本就沒法查。
整治來整治去,日本人也想明白了。能時不時吃點兒細糧的,最少也屬於中產階級,是他們最需要安撫住的人羣。
只要卡住價格,讓吃細糧的風潮,不向基數巨大的底層人口散播,糧食產量就完全可以保證軍糧儲備和供應主流人羣。
所以,對黑市的細糧買賣,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暗中控制着,保證價格居高不下。
事情雖然是這麼個事情,但不管怎麼說,中國人吃細糧肯定是犯法的,能把孩子送進大學的家庭,估計也都有些家底。
所以婦人才好心提醒了柳辰一句。
然而好心,辦出來的真的不一定是好事兒。
她這一句話說出來,原本已經要縮了的倆小子,瞬間又精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