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嶽領着徐樹錚與衆官佐進了醫院,直接上了三樓,往東邊走廊盡頭指着說道:“參謀長,曲總指揮就住在最裡向陽的那間病房裡。”
徐樹錚上樓急了有些氣喘,聞言皺眉道:“怎麼選了個那麼遠的地方,我看二樓的房價就不錯嘛。”
林建嶽笑道:“是這樣的,來的時候醫院各層房間基本都住滿了傷兵,曲總指揮雖是長官,可也不忍趕傷病兄弟們走,正好三樓這間病房裡的傷兵要出院了,就住了進去,也圖個清靜吧。”
徐樹錚點頭,對左右官佐說道:“曲總指揮高風亮節,愛兵如子,讓人欽佩。”
官佐們也都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林建嶽心裡冷笑,做了個請的收拾:“參謀長請。”
徐樹錚一路上左右掃視着走廊沿途病房裡的傷兵,只見到病房裡被傷兵擠得滿滿當當,到處是痛處的呻吟聲,讓他心情很是沉重,對一旁的副官道:“等會去準備點營養品,正好來了,去探望一下傷兵。”
副官點頭稱是,掉頭走了出去。
“參謀長,到了。”林建嶽說。
徐樹錚隔着病房的玻璃窗向裡看,只見到病房很狹小,剛夠擺放一張牀,曲同豐正靜靜地躺在病牀上,似乎在睡着了,周圍有幾個副官在陪侍,他見狀向左右官佐說道:“裡面放不下太多的人,只我進去就好了,你們在外等候吧。”
進了病房裡,林建嶽搶了一步來到病牀前,俯下身子在曲同豐耳邊說:“總指揮,徐參謀長來看您了。”
曲同豐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了一旁的徐樹錚,乾裂的嘴脣動了動:“又錚,你來看我了。”
“偉卿兄,你辛苦了,感覺怎麼樣?”徐樹錚握住了他的手。
“我沒事,還能繼續帶兵打仗。”曲同豐先是看了林建嶽一眼,只見林建嶽眼睛緊盯着他,目光裡滿是警告。
“打仗的事情不急,你先養好身子,芝老得知你受傷了,很是擔心,託我來看你,叮囑你千萬不要強撐着,前線醫療條件差,可以回北京治病。”徐樹錚拍着曲同豐的胳膊說。
曲同豐很是感動,忍不住說道:“又錚老弟,敗軍之將當不得芝老的關心。”
徐樹錚寬慰道:“前線的事情不怪你,是段芝貴無能,辜負了芝老的信任。芝老的意思是讓我暫時接替西路軍的指揮,等到戰局好轉了,我還是要回東路去的,西路要交給你指揮,你現在要好好靜下心養傷,其他的事情不要管。”
曲同豐聞言更是內疚,留下了兩行清淚,捶胸道:“我對不起芝老啊。”
徐樹錚吃了一驚道:“偉卿兄,你這是幹什麼。”
“總指揮,莫要失態了。”林建嶽輕咳了一聲,目光銳利的盯着曲同豐。
曲同豐眼神裡露出了一絲掙扎,沉默了半響,道:“又錚老弟,你附耳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林建嶽臉色一變,狠狠地瞪着曲同豐。
徐樹錚心細如髮,察覺到曲同豐的神情就不大對勁,眼光頻頻看向一旁的林建嶽,似乎在向自己提醒什麼,他冷不丁的轉過頭去,剛好瞧見到了林建嶽正凶惡的看向曲同豐,不禁心中一個咯噔,儘管林建嶽馬上躲閃開目光,轉眼換上一副笑呵呵的眼神,可他直覺感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徐樹錚心中警覺起來,可臉上繼續掛着自然的笑容,對林建嶽說道:“林旅長,我看曲總指精神不佳,還是換個時間再來看他。”
話沒說完,他抽身就要往出走,剛一轉身,就聽到身後有人笑道:“徐參謀長,請留步!”
徐樹錚猛地回頭,卻見說話的人是一個副官,正笑容詭譎的看着自己。
“徐參謀長,別急着走啊,曲總指揮的話你還沒有聽呢。”韓百航含笑說道。
徐樹錚眉頭豎起,銳利的盯着韓百航:“你是何人?”
韓百航笑道:“當然是曲總指揮的副官了。”
“放屁。”徐樹錚臉色一變,伸手便要掏槍。
“別動!”林建嶽的速度更快,一把勃朗寧頂在了徐樹錚的頭,冷冷道:“讓你的衛士放下槍。”
“不要傷了又錚!”曲同豐從病牀上掙扎坐起,向林建嶽急喊道。
林建嶽頭也不回道:“只要他乖乖聽話,絕對少不了他一根汗毛。”
隨同徐樹錚進來的兩個衛士反應也很迅速,怒吼着用槍分別指着林建嶽和韓百航,隨着他們的動作,病房裡另外的三個副官猛地扯開了軍服,露出了裡面纏滿的炸藥,而導火索就握在手中。
徐樹錚雙目噴火的看着林建嶽,厲聲道:“林建嶽,你要造反嗎?”
林建嶽輕蔑一笑:“徐參謀長,你錯了,我不是要造反,而是已經造了反,我已經不是第一師的旅長,而是第三師前進索敵支隊的副司令,專爲擒你而來。”
“癡心妄想!”徐樹錚眼睛餘光掃見了身纏炸藥的副官,額頭上頓時冒出了冷汗。
病房外的官佐這時也注意到了病房裡的異變,衆人愣了一秒鐘,立即有人掏槍往病房這邊衝,可沒等他們衝進門,就聽到四處病房門砰的一聲打開,一羣傷兵手持機槍、刺刀、手榴彈衝了出來將他們團圍在中間。
官佐們被這一幕驚呆了,他們隨身攜帶的配槍都是小口徑的手槍,哪能比得過周圍傷兵手裡的機槍,從火力上就落入了下風,只要交火,被圍在走廊中的官佐沒有躲閃的餘地,只能是死路一條,一時間衆人僵持住,誰也沒有開槍,可槍口互相指着,手指緊緊的扣在扳機上。
“徐參謀長,我這三個兄弟身上綁着的可是烈性炸藥,一旦爆炸方圓幾十米之內都會化作齏粉,我勸你還是放下槍的好,就算不爲你,也該爲外面你的那些軍官考慮吧。”韓百航無視徐樹錚的槍口,緩步走向前,直到額頭頂住槍口,伸出雙指將槍口撥向一邊,微微一笑道:“徐參謀長,幸會,我是第三師前進索敵司令韓百航。”他相信徐樹錚這樣的聰明人,一定會認清形勢認慫,而不是像個莽夫一樣,不惜一切代價拼個魚死網破。
果然,徐樹錚的槍口沒有一絲阻力的被推倒了一邊,被他卸下了槍。徐樹錚有治國平天下的抱負,以諸葛亮和曾國藩爲師,自然不願寧爲玉碎,他強自鎮定,掃了韓百航一眼,冷笑道:“沒聽過,我只知道曹錕和吳佩孚。”
韓百航哈哈一笑:“徐參謀長,你是大人物,我是無名小卒,沒聽過我正常,不過今日以後,你怕是忘不掉我的名字了。”
徐樹錚咬牙切齒道:“別高興太早了,城裡的守軍很快就會反應過來,你們逃不掉的。”
“我們爲什麼要逃,你徐大參謀長在我手裡,別人都得投鼠忌器。”
韓百航信心十足,向林建嶽一揚下巴:“把他們的槍卸了。”
林建嶽上去把曲同豐兩個衛士的槍下掉,用繩子把他們綁了起來。待病房裡的情勢控制住,韓百航對徐樹錚說道:“徐參謀長,請你下命令把,讓外面的人放下槍,我不想大開殺戒。”他手裡的槍頂在了徐樹錚的腰間,另一隻手攀住了他的肩膀。
徐樹錚臉上沒了血色,任他智謀過人,可到了此時的境地,也只有束手待斃的份了,他可以不顧外面人的生死,但這個時候情勢所迫,也只能聽韓百航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