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清瑤氣惱道:“爹你怎麼能說這種刻薄話,公爹他也是一番好意……”
“我不要他的好意!”
丁作鵬猛地提高了聲調,怒聲道:“你回去告訴徐望堂好自爲之,叫他管好自己的狗,不然引火燒身害了自己事小,連累了我的寶貝女兒,我絕對饒不了他!”
“你真不可理喻!”
丁清瑤一跺腳扭身跑走了,丫鬟忙在後緊追喊道:“小姐,小姐。”
丁作鵬坐在沙發裡苦笑着,心情很是苦悶,與徐家結親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一個決定。當初訂婚的時候是宣統三年,也是大清朝被革命黨推翻的辛亥年,由於政局動盪,土匪趁機蜂擁而起,在蘇魯皖豫交界一帶土匪肆掠最兇,永城首當其衝,丁家作爲大戶肥羊被一夥土匪盯上了,城外的田地商鋪成了土匪搶掠的對象,損失很是慘重,那時候管着巡防營的徐望堂主動出面幫他趕跑了土匪,保全了丁家的財產,由此丁徐兩家關係日近。
尤其辛亥革命後丁作鵬被推舉去省城做了議員,徐望堂的巡防營改頭換面成了民團,兩家便在有心人的撮合下締結了婚約,男女雙方分別是徐望堂的大兒子徐靖安和丁作鵬的大女兒丁清瑤,那時候丁作鵬對這樁婚事極爲滿意。
直到了民國五年,丁清瑤及笄可以完婚的時候,永城忽然傳出一個消息,說徐家大少爺是個肺癆,已經病入膏肓了,丁作鵬聞聽消息自然將信將疑,派人去徐家一探究竟,雖說徐家百般遮掩,可終究露出了蛛絲馬跡,徐靖安確實是肺癆,人已經不能下牀行走了,那時丁作鵬得知這個消息後,只覺晴天霹靂,第一個反應就是退親,但徐家又豈會讓人退親成爲永城的笑柄,未等丁作鵬先開口,徐家的八擡大轎便已經上門了。
徐望堂軟硬兼施,一面以婚約信義相壓,一面以民團和土匪相威脅,丁作鵬被逼無奈,只得把閨女嫁了出去。說來也是命,就在大喜之日那天,徐望堂結下的土匪仇人潛入了永城,在婚宴上大打出手,正巧就把肺癆的徐靖安打死了,那時新人還未拜天地,丁作鵬趁機把閨女接了回來,可喪子之痛的徐望堂直接派了百餘人的團丁把丁府圍了個水泄不通,揚言丁清瑤已經進了徐家的們,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若不放人寧可血洗了丁家。
丁作鵬有錢有權,但就是沒有槍桿子,面對闔家老幼的安危,他只得違心的把閨女嫁給了一個死人,丁徐兩家也由此結怨,當然對外界一直把徐靖安的死隱瞞了兩年,才說徐靖安病故了,算是顧全了兩家的顏面。
可丁作鵬這兩年一直耿耿於懷,他先是以永城商會的名義成立了商團武裝,與民團分庭抗爭,又藉助官府和駐軍的力量把徐望堂從民團團長的位置上趕下來,使民團實力大不如前,徐家也由此衰敗下來,但徐望堂一直沒斷與土匪的聯繫,在芒碭山土匪中很有影響,這也是丁作鵬一直忌憚的原因。
只是可惜丁清瑤如花的年紀就守了活寡,爲一個死人不得不耗費大好青春,這一直是丁作鵬的一樁難解的心病。
“徐望堂,你我已沒有情面可講了。”
丁作鵬心中閃過這個念頭,隨即喚入了下人,對其耳語了一番,下人隨即從小門離去不見。
……
韓百航走出丁家大門方纔長吁了一口氣,覺得後背已經溼透,被風一吹涼颼颼的,他倒不是有多怕丁作鵬,駐軍獨立在地方外,丁作鵬氣焰再高,也未必能把他怎麼樣,只是不想平白樹立大敵,故而剛纔脣槍舌戰的時候還是捏了把汗。
一路往回走,韓百航琢磨着要不要也購一輛汽車代步,忽聽護兵壓低聲音道:“連長,後面有人一直跟着我們。”
韓百航回頭一瞧,果然見到一個人鬼祟的跟在後面,瞧衣着打扮是丁府的人,微微皺了下眉頭,道:“不去理他,讓他跟着好了。”
不想那個人一直跟到軍營,韓百航讓護兵將其帶進來,問道:“你是丁家的人,爲何一路跟着我?”
來人恭敬道:“小的是丁家下人劉二,我家老爺讓我轉告長官一件緊要機密事,芒碭山的匪首馮廣林已經下山直奔永城而來,請長官早作防備。”
韓百航心中一驚,面上不動聲色道:“消息屬實嗎?”
劉二笑道:“我家老爺的話,絕對錯不了。”
韓百航朗笑一聲道:“我正愁沒土匪可打,馮廣林就送上門來了,請回去轉告丁會長,敬請放心好了,永城固若金湯。”
劉二驚呆的看着韓百航,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韓長官,馮廣林手下可是有上千匪兵。”
韓百航一擺手,自信道:“兵不在多在於精,我這一個連的弟兄都是能征慣戰的驍勇之師,足以挫敗土匪。好了,我要制定作戰了,請回吧。”
劉二走後,韓百航臉色肅然凝重起來,他確信丁作鵬不會謊報軍情,馮廣林自然也不是他剛纔說的不堪一擊,看來駐軍永城後的第一個考驗就要來了,他厲聲喝道:“來呀,召集各排長,有緊急作戰任務。”
兩塊方桌一併就成了指揮桌,勤務兵將永城本縣地圖鋪開,待人聚齊後,韓百航環視衆人一圈,沉聲道:“現已得到切實情報,匪首馮廣林要來打永城了,我判斷其兵力最少在千人之上,敵數倍於我,我將命令你們主動迎擊,你們當中可有貪生怕死之人,現在可以退出,若等發兵後畏縮不前,休怪我軍法無情。”
幾個排長肅然,周青作爲韓百航的親信,當然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啪的打了個立正,挺胸吼道:“請連長放心,我等絕無貪生怕死之人。”
其他排長也都大聲表態。
“好!”
韓百航滿意的指着地圖說道:“其實大家大可不必慌張,土匪人數雖多不過是烏合之衆,我官兵雖只有一個連,但全都是經過大戰磨鍊,萬里挑一的精銳,武器精良不用說,作戰技能更是出色,就算是面對十倍於我的土匪,我相信都能戰而勝之。況且我讓大家出擊並不是硬碰硬,我判斷土匪此時已經驕狂的不得了,他們會以爲我們只敢龜縮在城裡,我偏偏要出城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大家來看,永安鎮是芒碭山往永城的必由之路,土匪一定會從這裡經過,因此我軍要隱蔽的抄小路趕過去,搶先尋找有利地形佈下口袋陣埋伏起來,等土匪鑽入伏擊圈,就給我火力全開,力求最大殺傷。伏擊過後,部隊不要急於回城,給我在城外與土匪周旋,使土匪不敢全力攻城,如此這場仗我們就先立於不敗之地了,我會適時調動民團出城夾擊土匪,作戰的事情我只交代這麼多,具體指揮由周青負責,去準備吧。”
排長們大喊了聲是,匆匆離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