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盞坐在小汽車的後座上,望着汽車從人跡罕至的郊區,開到了人來人往的小城鎮,再從那個熱鬧的小城鎮的一邊開到另一處人煙稀少的小路上。而後蓋盞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人影,一路上除了被大雪覆蓋的荒野就是幾棵歪脖子樹。
蓋盞望着車外越來越黑的夜色,冷聲道:“離目的地還有多遠?”前方開車那兩個眼神渙散的軍官異口同聲道:“還有十公里。”蓋盞點點頭,然後緊了緊自己從他們這車上順手穿上的毛呢軍裝大衣,又呆呆望着黑漆漆的車外。初九,我馬上就來救你!
就在即將快要接近那兩個軍官口中說的目的地時,車子忽然就停住了。駕駛位上的軍官口舌滯訥道:“車上的油都用光了,無法啓動。”蓋盞皺了皺眉,當機立斷道:“下車。”於是蓋盞和車上這兩個被自己暫時糊住了心智的軍官下了車,迎着着獵獵寒風踩在了一條被霜凍住的土路。
蓋盞在眼皮上塗了口水,舉着電筒在車邊朝遠處大致看了看,四周是漆黑一片的荒野,這漫無邊界的地方散佈着少許歪歪曲曲的樹木,在這深沉的夜幕下像些張牙舞爪的怪物。
只是這漫漫荒野除了這些歪脖子樹,就沒有什麼大型建築。蓋盞轉身看了看那兩個人高馬大的軍官,都是一臉癡漢樣子,傻呆呆的握着電筒跟在自己身後。蓋盞疑心二人帶錯了路,便從衣兜裡掏出封印着老鬼的紙符,輕輕一撕。只聽哧溜一道白光,老鬼和長髮女鬼戰戰兢兢的出現在蓋盞眼前。
蓋盞垂眼看着他們道:“你們到前面給我探路,遇到他們所謂的秘密基地就回來告訴我。”長頭髮女鬼忙點頭領命,飛一般的去了,老鬼卻猶猶豫豫的飄忽在原地,傻愣愣的摸着他那個禿了頭的腦袋,一對八字眉橫七豎八的斜在額頭。蓋盞見他一動不動沉着臉呵道:“你還不去麼?”
老鬼被蓋盞這一聲嚇得抖了三抖,而後猶豫不決的眨巴着眼睛,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望着蓋盞,蓋盞最見不得他一把年紀還賣萌,不耐煩道:“有話就說。”老鬼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只怕我活着的時候常來這裡,總覺得這裡很熟悉!”蓋盞一聽眉頭皺起:“那你好好想想。”
那老鬼便做出一副認真思索的樣子,在蓋盞面前是翻來覆去,時而在寒風中呼呼的升高極目遠眺,時而又趴在地上俯耳傾聽。蓋盞眼見着老鬼在眼前晃得他雙眼發花,怕他誤事,準備將懷裡的封印着鬼怪的紙符全都撕開,要他們集體出去尋找,沒成想那老鬼忽然從地上竄到蓋盞鼻尖下,眨着一雙星光燦爛的鬼眼將一對八字眉全擠在一塊,眉開眼笑道:“小師父,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快跟我走!”
蓋盞一聽有些猶豫,但還是邁着步子跟上老鬼興奮異常的鬼影。剛走兩步,蓋盞便覺身後那兩個軍官是兩個巨大的累贅,轉頭對着他們道:“到車裡等着。”然後那兩個軍官呆滯的應了一聲便要轉身離開上了車。
臨近午夜的荒野除了肆虐的狂風,便是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黑暗,連夜幕之上都沒有一星半點的光亮,要不是這荒野出偶爾出現的一兩顆歪脖子樹,只怕真的會有一種魘在噩夢中的錯覺。
蓋盞一手打着電筒一手插在大衣的衣兜裡,極力剋制着自己身體內那條異常興奮的“毒蛇”,不知道爲什麼他最近總會做些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事,比方那些糊住別人心智的旁門左道。
以前他雖然會這類把戲卻不屑去做,但是這次他竟然將自己不屑的東西用在了兩個大活人身上。這麼做雖有違道法自然,可是自己身體裡的那條“毒蛇”卻因爲自己這些危險的行爲而變得異常興奮,它像發了狂一樣加速在自己的血液裡遊走,甚至在跟自己說話,不斷撩撥自己多做些這樣危險的事。
蓋盞雖然很抗拒這種情緒,但又忍不住這樣做,握着電筒的手在不斷顫抖,之間照在前面的白光也微微發顫,另一隻手在大衣兜裡也緊緊握成拳頭,他將指甲狠狠掐進肉裡。強制自己默唸那些爛熟於心的經文,他咬着牙正在跟自己對抗,幸得這樣做有些成效,漸漸的他覺得體內的“毒蛇”正在收斂。
等他稍微鎮靜一些的時候,才猛然發覺走在自己前面的老鬼正在絮絮叨叨的跟自己回憶他活着時的豐功偉績,比如他曾經當過大帥一段時間的文書,比如他曾經參與過大帥一些大工程的建設,再比如他曾經和大帥不止一次來過這個秘密基地。蓋盞望着老鬼那個禿了一半的腦袋想:自己在醫院封印的這些鬼都極有用處。
跟着老鬼走了許久,蓋盞發現他們正往一處枯樹林走去,那些樹木大多樹葉凋零隻剩些光禿禿的枝丫在風中四處張揚着,遠遠看去像些長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起初蓋盞很沒有注意那些毫無規律的枯樹,直到老鬼指着前面尖叫了一聲,蓋盞擡頭望前一看,便見長髮女鬼神情痛苦的掛在一顆枯樹幹丫上,鬼影忽閃忽滅,發出一陣淒厲的哀叫。
老鬼縮成一團躲到蓋盞身後,蓋盞往前走了兩步細細打量了那些看似雜亂無章的枯樹,然後冷哼一聲,原來有人在這裡布了陣,還是個邪陣。
蓋盞見長髮女鬼即將魂飛魄散,懶懶的從衣兜裡甩出一張紙符,只見那張紙符像一把利刃一樣朝着女鬼就刺去,只聽的一聲輕響,女鬼被封印在紙符內,而那張本該輕柔的紙符卻深深的插在樹幹之中。
一邊的老鬼看的是目瞪口呆,心想這小師父道法高深,只怕這輩子就要被這小子牽着鼻子走了,一時心緒低落萬念俱灰。
老鬼懼怕那些樹幹,只得畏首畏尾的飄在原地不敢動彈。蓋盞走到樹下將紙符取下放進兜裡,然後舉着電筒繞着那片枯樹林小範圍走了一圈,等走回到老鬼邊上時,蓋盞陷入了沉思,這陣法布的很邪門也很奇怪,似乎只對鬼怪和那些能進入陣法的人起作用。
“這就是那個秘密基地的入口?”蓋盞指着那片樹林中心黑漆漆的地方問道。老鬼將脖子縮在衣領裡甕聲甕氣道:“嗯。”
“那你們以前是怎麼進去的?”蓋盞用手電的光射着由那些不規矩的枯樹所圍城的那塊空地,老鬼聲音越發小了:“每次到了這裡我們就被蒙上了眼睛,然後就有人拉着我們順着樓梯走下去。不過我估計入口就在這裡。”
蓋盞一聽皺着眉又繞着這些枯樹走了一圈,一邊走一邊在心裡不斷計算和推敲,這越是細想蓋盞心裡就越是發涼,這陣法不僅邪乎還狠毒,會慢慢吞噬人的精元,而那些不斷往返於陣法中心的人就是受害者。
“你是怎麼死的?”蓋盞緩步走回老鬼身邊冷不防地問了老鬼一句,原本還縮着頭的老鬼被蓋盞這一問也問呆了,而後八字眉一塌是個要哭的樣子,輕聲啜泣道:“醫生說我是身體衰竭而亡,不過一直到我死他們都沒找到我身體衰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