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城三點,杜箐在h市的公安局見到了杜煌。他坐在椅子上,剛剛錄完口供,臉色有些灰敗。
蘇子淵拍了拍杜箐的肩膀:“你進去看看杜煌,我去問問廖局情況。”
杜箐點點頭。
審訊室裡的警察帶着筆錄出去了,杜箐給他倒了杯熱水,遞到他手裡。杜煌的情緒顯然非常的低落,杜箐張張嘴,卻不知道要如何勸解他。
“被撞的人……怎麼樣了?”杜煌手裡握着溫熱的水杯,心裡卻止不住的發涼。他是個外表冷漠,內心卻柔軟溫雅的青年,駕車的人並不是他,但是他依舊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
杜箐閉上了眼睛,還能怎樣呢?兩輪的機車遇上四輪的越野,結果顯而易見。但是看着杜煌一臉自責的樣子,杜箐下意識的沒說實話:“還在搶救。”
杜煌低着頭不說話,杜箐以爲他是在害怕,不免溫柔的給他順了順背:“沒事的,駕車的人又不是你,頂多陪錢,不會有事的。”
杜煌搖搖頭,默默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他並不是害怕自己會遭遇到不好的事情,而是對被撞的人感到深深的歉疚。他的心並不狠,也做不到只考慮自己,在這件事發生的當下,他最先感受到的,竟然是對對方的愧疚。如果他今天晚上沒有喝酒,亦或他阻止了朋友開車,或許就不會讓對方遭遇這樣可怕的事情。
在車禍發生的當下,他整個人都是懵的。他就坐在副駕駛座,車子開得很快,即便緊急剎車都停不下來,他眼睜睜的看着一輛開得飛快的機車連人帶車被撞飛出去很遠很遠。他急急忙忙的下車,那人一條腿被壓在機車下面,胸膛呈現出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彎曲着。他抖着手叫救護車的時候,看到那人身下慢慢流出了一灘血,那種暗色的血液慢慢在灰暗的馬路上蔓延,象徵着生命的流逝。
杜煌抱着腦袋,忍不住小聲的嗚咽了起來。杜箐嘆了口氣,輕輕的抱住了杜煌的頭。不管他們之間的關係有多麼生疏,至少在這一刻,他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她的懷抱,能代替吳婉,給予他一點兒微末的安慰。
蘇子淵站在門口,看着哭得肩膀都在抖的杜煌,面色沉鬱,眼裡卻閃過一絲涼薄。或許在杜箐看來,二十歲的杜煌,還只是個未經世事的少年,但是在蘇子魚啊看來,遇事只會哭泣的男人,未免顯得太懦弱。都說三歲看老,說的就是三歲就能看出一個小孩子未來的個性。那麼二十歲呢?二十歲代表什麼,代表他的性格幾乎已經定型了。
而一個遇到事情,首要選擇是好好哭一頓的男人,這要怎麼擔負得了杜家這樣一個大的家族?
h市與c城相鄰,蘇子淵在h市的關係網也相當的結實,當下就直接找了律師開始考慮要如何將杜煌給摘乾淨。同時,由於杜煌和另一個駕駛車輛的公子哥兒身份都比較敏感,而被撞者更是齊楚星光現任總裁齊盛的獨生子,事件發生的當下就有記者目擊,蘇子淵的首要任務就是竭盡全力將這件事給壓下去。
在這個信息飛速傳播的新媒體時代,這樣的事件一旦被曝光到網絡上,再稍微讓推手推波助瀾,引發的輿論絕對是爆炸級的。更別提齊楚星光本來就是國內幾家大型經紀公司之一,炒作能力和輿論引導力都是一流的,一旦死了心要報復,絕對會引發新一輪網絡輿論大爆炸。
蘇子淵抱着僥倖的心理,連夜給人打電話,讓人把省內的報道給壓下去。然而,外省的媒體卻不受本省政府部門的控制,他壓不下來,只能連夜給杜珩打電話。
杜珩的考慮比蘇子淵更爲深遠一點兒,他在電話裡交代得一清二楚:“別讓人壓着了,除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不被報道出來?”
“開車的不是杜珩,他需要負的責任十分有限。”杜珩的語氣十分沉穩,交待蘇子淵:“別讓人把消息壓着,讓人散播出去,但是要注意輿論導向,不要引火燒身。”
“您說得是。”蘇子淵點點頭,掛了電話,又朝審訊室裡看了一眼。杜煌恰好在這時擡起頭來,眼眶還紅紅的。男人嘴角扯起一絲嘲諷的笑,虎父犬子,不過如此。
杜箐在警察局裡等到了天亮,然而天色微明的時候,首先到來的並不是杜珩和吳婉,而是齊盛和楚封。
楚封攙扶着齊盛,從一輛黑色的車裡出來。警局周圍還有不少記者在偷拍,然而楚封現在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齊盛是在酒桌上聽到這個噩耗的,當時他和幾個有名的導演明星在吃飯,楚封就坐在他身邊。
齊盛當場就呆住了,大兒子雖然偶爾胡作非爲,卻也是他的心頭寶。聞此噩耗,哪裡還支撐得住?
楚封代替他給司機打了電話,當場兩人就從宴席上直奔h市的中心醫院。齊盛守在手術室外,整個人都懵了。而楚封一面要照顧齊盛的情緒,一方便還要行駛自己總監的職責。
齊楚星光少東家遭遇車禍,生死未卜,這對於齊楚星光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他常年和媒體打交道,自然知道這樣的爆炸性新聞要壓下去是不可能的。撞人的是兩位京城的公子哥兒,輕易不能得罪,至少不能由他楚封來得罪。因此,在齊盛沒有發話之前,他只能讓人用比較中立的態度來敘述這個事件。
這個晚上,整個齊家一片混亂,齊楚星光的公關部徹夜加班,楚封站出來代替齊盛主持大局,竟然意外的沒有遭受到任何人的反對。齊霄在公司向來不管事,而齊盛現在的妻子是小老婆上位,生了個兒子才四歲,平時根本接觸不到公司實權。在這種情況下,能出面掌權的,竟然只有楚封。
又或者,無論是齊家還是公司,都已經在潛意識裡認同了楚封地位。五年的時間,楚封已經從一個依靠齊霄的小歌手,變成了齊楚公司的真正掌權者之一。而齊霄,現在誰知道他還在哪個賓館裡和人廝混呢?反正楚封給他打了電話,死活沒找到人。
手術進行到凌晨三點,當聽到兒子的死訊的時候,齊盛的眼睛漲得通紅。躺在手術室裡的,是他的兒子。他看着他從一個包袱大小,長到一個英俊翩翩的少年。即便偶爾他也會埋怨兒子不爭氣,也兇狠的拿皮帶抽過,但是,他並不是不愛他的。
世間有一種痛,叫白髮人送黑髮人。楚封在齊盛身邊工作好幾年,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如此暴怒的樣子。那漲紅的眼神裡,透着一股子猙獰的殺氣,帶着不死不休的瘋狂,即便是看着,都讓人覺得心驚。
杜箐從拘留室裡出來,看到楚封明顯一。隨即想起被撞的那個倒黴蛋是齊楚的少東家,也就是齊盛的兒子。作爲齊盛最信任和倚重的下屬,楚封出現在h市,並不奇怪。
楚封看也未曾看杜箐一眼,言行十分冷淡,只是緊張的注意着齊盛的動靜。說實話,他其實很怕齊盛一氣之下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來。在這種情況下,齊盛要是倒了,收拾這個爛攤子的人還不是他楚封。
實際上,楚封現在就覺得十分爲難。看齊盛的樣子,這件事絕對不可能這樣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即便撞人的與被撞的雙方都是酒駕,但是以齊盛的個性,不讓對方付出代價,又怎麼可能善罷甘休?但是,杜家是什麼家世,而和杜煌坐在同一輛車上的宋葉,又哪裡是好招惹的角色?
齊盛現在顯然還沒緩過神來,什麼事情都讓他出面。如果是在其他時候,楚封很願意在公司彰顯自己的權威。但是在這種時候,被撞死的又不是他兒子,誰願意跟杜宋兩家爲敵啊?!齊盛有高血壓和心臟病,之前在醫院裡就已經發作過一次了。本來應該要住院修養,但是爲了給兒子討個公道,他吃了降壓藥就到警察局來了。
蘇子淵在局長辦公室裡見到齊盛的時候,眉頭就是一跳。而旁邊的楚封殺雞抹脖子的給他使顏色,讓他別跟齊盛硬碰硬。蘇子淵在杜箐面前一向是收起了自己的尖耳獠牙大尾巴,但是愛外人面前,刻薄的時候,說起話來簡直能氣死人。楚封生怕他把齊盛氣個好歹,要是真把人給氣死了,那倒是解脫,就是怕氣得半死不活,什麼事也辦不了,又攥着公司的股份,讓他楚封出面去得罪人。
齊盛是不太冷靜的,也沒有想起蘇子淵的惡毒本性,對着蘇子淵很直接的說:“蘇總,我和廖局談點事情,您要不下回再來?”
蘇子淵眉頭一挑就要開口,楚封連忙攙了他一條胳臂,擠出個笑臉:“蘇總,正好我也有點兒事找您說呢!上次咱們不是說要讓xx給你們xx樓盤打個廣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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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再強調一遍……本文男主就是個沒同情心的、惡毒的野心家,另外,楚封他不是一朵無辜的白蓮花~是朵帶刺的黑玫瑰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