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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袁督師的大帳內時,毛承祿就像是正好好的走在大路上,沒礙着誰,也沒防着誰,卻忽然被人猛的一把,直接給推到了大海里。
關鍵是他還不會游泳……
激盪的海水、浪花,不斷的灌向了他的嘴裡,鼻子裡,耳朵裡,簡直讓他無法呼吸,無法掙扎,甚至連‘救命’都喊不出來。
但就在他快要絕望、幾乎要放棄抵抗的時候,李元慶一隻大手,卻簡直猶若擎天柱一般,猛的一把,直接將他從快要瀕死的狀態,一下子推回到了現實世界。
他又有了生機,他再一次重新體會到了呼吸是多麼的美妙。
此時,李元慶這話雖是輕飄飄的,看似沒有任何力道,讓人有些不知所以,但毛承祿卻是知道,一個嶄新的時代,已經來臨。
想着,毛承祿不由淡淡瞥了他對面不遠處的毛承祚一眼。
卻正看到,毛承祚也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
兩人的目光就像是兩股不同顏色的激流,劇烈的在空中匯聚碰撞,雖是無形,卻更勝似有形。
但片刻,毛承祚便不再與他僵持,忙別過了目光,看向了地面。
毛承祿心中登時一陣冷笑啊。
大帥的死,若說毛承祚這狗雜碎不知情、沒有貓膩,那鬼才信啊!
毛承祚雖是將門出身,又深得毛文龍的信任,貴爲毛文龍的親兵統領,但跟他毛承祿相比,這廝不過還是個小雜魚。
這種時候,元慶已經掌控了大局,又怎的能讓這狗雜碎先開口?
沉吟片刻,毛承祿道:“李帥,陳帥,陳爺,諸位兄弟。大帥是咱們東江的柱樑,按照道理,將大帥的遺體,帶回東江安葬最爲穩妥。只不過~~,東江距雙島近乎千里之遙,哪怕是最快的快船,要趕回皮島,怕也得七八日時候。這一來……”
毛承祿雖沒有說完,但所有人卻是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毛承祿想將毛文龍的遺體,就地安置在雙島,這……
之前在袁督師帳內時,大家雖然緊張,但畢竟,袁督師已經說得很清楚,關乎者只有寥寥幾個‘大頭’,但此時,所有人都已經反應過來,毛承祿這分明是拋磚引玉,要逼着大家夥兒站隊表態了啊。
畢竟~,東江距離雙島千里之遙,而雙島距離長生島,卻只有咫尺之遙!
這其中的用意,已經是不言而喻!
李元慶對面,陳忠不由極爲讚賞的看了毛承祿一眼。
關鍵時候,還是這些老弟兄更靠譜啊!
此時,由他毛承祿把這個重磅炸彈拋出來,便省去了李元慶在道義上的諸多麻煩。
尤其是誰是小人,誰是二五仔,也必須得擺在檯面上了!
位於帳內最中央寶座的陳繼盛卻是明顯一怔。
他本以爲,李元慶剛纔那話,只是爲了避嫌,沒有太多的用意,但等毛承祿把這個事情表露出來,陳繼盛這才忽然反應了過來。
這他孃的!
這是……
但陳繼盛瞬時也反應過來,這倒不是李元慶的野心如何如何了,關鍵是非常時刻,必須得用非常的決斷!
否則,大家各自爲主,山頭一個接着一個,那接下來,別說是跟韃子幹了,怕是自己內部不打起來,那就要謝天謝地了啊。
“呵呵。承祚,承祿說的也是這個道理。你有什麼想法?”
已經洞悉了李元慶的用意,陳繼盛心裡也已經有了譜兒,笑着看向毛承祚道。
心中卻是默唸:‘毛承祚,你也不要怪我
老陳。雖然咱倆交情不錯,但我老陳可是得先保住自己屁股下這一爛攤子。’
毛承祚此時卻簡直要罵娘啊。
這他孃的還是牆倒衆人推,有奶就是娘啊。
但事已至此,也不由得他不表態了。
事情已經很明白,毛文龍是死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於情於理,李元慶都很難再接受他。
李元慶這狗雜碎,看着雖人模狗樣,但爲了他的羽毛,他還不定要使出什麼手段呢。
但此事畢竟事關重大,毛承祚一時也不敢意氣用事,忙用目光,尋求支持者。
可惜的是~,徐敷奏直接不理會他的目光,裝作沒看見,低低看着桌子上的飯碗,仿似這飯碗裡有什麼金元寶。
而劉光祚倒是與他對視了一瞬間,卻是故作神遊天外般的擡起了頭,看向了帳篷頂,仿似帳篷頂上的牛皮毛,比他孃的女人毛還好看。
便是一直與他親近、平日裡時常巴結着他的幾個將官,也都刻意別過了他的目光,簡直已經將他視若瘟神了。
‘這他孃的!這幫狗日的啊!’
毛承祚心中不由狠狠啐了一口!
他萬萬沒有想到,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竟然只需要這麼短、不到一天的時間!
但他毛承祚畢竟是大明光耀的將門出身,就算沒有了李元慶這狗日的泥腿子,他還能不活了?
片刻,毛承祚一咬牙道:“陳爺,卑職的意思是,雙島雖符合地利,但這裡……這裡畢竟是不吉之地。卑職的意見,還是將大帥的遺體,運回皮島安葬。也可讓島上百姓,心裡能有個寄託啊……”
毛承祚說着,眼淚已經止不住的翻涌出來,簡直悲傷意切至極。
可惜的是,帳內卻似乎並沒有多少人,買他的帳……
“哦!”
陳繼盛深深嘆息一聲,緩緩點了點頭,“承祚你所言,倒也是有些道理。沈爺,您有什麼意見?”
陳繼盛看向了一旁不遠處的沈世魁道。
沈世魁可不傻啊。
他是毛文龍的姻親,所有的一切,都來自毛文龍。
但此時,毛文龍沒了,那他還有什麼?
忙道:“陳爺,卑職,卑職感覺承祿的思量比較靠譜。畢竟,現在天雖然有些涼了,但十天八天的,難保……爲了大帥能夠早些安息,咱們還是要儘快能讓大帥入土爲安啊。”
“嗯。”
陳繼盛深深點了點頭,又看了沈世魁不遠處的徐敷奏……
…………
不多時,陳繼盛已經詢問完了帳內的五十餘名東江各級軍官,但令毛承祚心裡發寒的是,除了他自己,竟然再沒有一人,贊同他的意見……
陳繼盛自是也明瞭,事情已經差不多了,忙看向李元慶道:“元慶,大家的意思,都是想讓大帥能儘快入土爲安,你這邊……”
李元慶深深吸了一口雪茄,長長的吐出了一口煙霧,“既然兄弟們都是這個意思,那咱們便按照兄弟們的意思來吧。至於承祚說的雙島不吉,待之後,咱們打下了瀋陽城,必定要用老奴的首級來祭奠大帥!”
“李帥說的不錯!咱們必定要打下瀋陽城,用老奴的首級來祭奠大帥!”
“早日打下瀋陽,爲大帥祭奠!”
“………”
壓抑了這麼久,衆人的情緒也都需要一個發泄口。
登時,所有人都將心中的鬱氣,開始發泄向韃子。
李元慶一時卻有些錯愕……
這一幕~,怎麼,怎麼這麼熟悉呢……好像……後世時,倭國
小鬼子可背了不少的鍋啊……
…………
帳內的站隊,皆在李元慶的掌控之中。
但這事情對他李元慶而言,根本沒有任何的難度。
十年辛苦經營,又早已經與東江軍中的諸多實力派將領連爲一體,哪怕是陳繼盛,也皆在他李元慶的掌控之中,更不要提是毛承祚這小雜魚了。
哪怕李元慶明白,毛承祚來承擔這個如天般沉重的責任,可能是有些誤傷的嫌疑,但~,事情卻是出在他的值守期內,他並沒有盡到一個親兵統領的應有職責,死罪或可免,活罪卻絕難饒!
更不要提,他區區毛承祚的一條小命兒,跟大局相比,又算的了什麼?
今夜的主要任務是爲毛文龍守靈。
原本,陳繼盛是想將毛文龍的臨時木棺,擡回到毛文龍的營地內,但李元慶思慮片刻,卻是拒絕了陳繼盛這個提議,而是讓陳繼盛將靈堂搭設在了他的營內。
陳繼盛當然明白李元慶的苦衷,簡直一時眼淚都要涌落出來。
李元慶卻只是重重拍了拍陳繼盛的肩膀道:“大哥。咱們弟兄,說太多就沒意思了。東江的架子,絕不能倒啊!”
陳繼盛登時也反應過來,忙拼命點頭,“元慶,放心吧。哥哥我就算是死,也一定會把東江的架子撐下去!”
所謂守靈,其實並不用這麼大的規模。
畢竟,此時是軍營狀態,總是要有輪換機制,但李元慶卻是執意要讓所有人,在今晚爲毛文龍守靈。
這裡面,一方面,也是在明面上,李元慶必須要給足毛文龍最後的尊嚴,符合毛文龍該有的儀仗。
而另一方面,李元慶也要利用這一夜的時間,也是第一時間,將這些將領們‘圈禁’起來,詳細的‘單獨交流’。
在歷史上,東江之所以在毛文龍死後,沒撐的兩年,便瞬時灰飛煙滅。
一方面,的確是後金太過強大了,強大到東江這邊、本土戰事都吃緊,後金軍數次打到了皮島本土。
但最關鍵的,卻還是毛文龍當時的影響力太過…太過‘廣泛’了……
某種程度上而言~,對於雄才偉略的雄主,權利的高度集中,並不是壞事。
這會最大限度上,集中有限的能量,用來辦大事,‘好鋼用在刀刃上’。
但~~,關鍵的問題是……東江將才雲集,可以說是人才濟濟,可帥才……卻是一個沒有……
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這三個夥計,在當時,雖已經具有了一定的實力,但他們卻都是東江初期之後、中期之前,加入的體系。
換句話說,他們這三夥勢力,並沒有沾染上當年‘奇襲鎮江’的榮光。
這就像是後世的‘XX起義’、棒子的‘白雪山’……
沒有了這層榮光,就相當於沒有‘法器金身’加持護體……
在這般狀態,依照華夏、大明的傳統體制機制,哪怕是實力最強的孔有德,也根本不可能會冒頭,只能低下頭來吃土。
但擁有‘法器金身’加持護體的‘奇襲鎮江派’成員……有能力的,都在之前的各種戰事中戰死了,剩下的,至多也就算是個將才,這……
不得不說,老天爺對毛文龍開了個玩笑……
跟東江也開了個玩笑。
跟整個華夏民族,也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啊……
而此時~,李元慶雖還不能明目張膽的入主東江,徹底吞併東江,但卻並不防,他將整個東江的大框架,先牢牢掌控在手裡!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