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眼中閃過一抹幽光,卻是壓低聲音與阿碧道:“知道了,照着我先前吩咐的,你不必聲張,我自有主張。”
阿碧雖然滿心疑慮,卻不敢違背顧明珠的意思,輕聲答應着退了回去。
顧明珠臉色紋絲不動,伸手取了案几上的金絲餅餌,一點點撕扯着送到嘴裡慢慢咀嚼着,看着夫人娘子們說着話,天后娘娘正言笑晏晏與幾位夫人說着話,太子與賢王顯王二人吃酒說笑,席上一派和樂融融。
探花使的歸來更讓堂中熱鬧起來,俊秀挺拔的鄭鈺大步進了紫雲樓來,自袖中取出一支含苞欲放的牡丹,拜倒在天后面前,朗聲道:“下臣幸不辱命。”
天后看着他,很是讚賞地點頭,笑道:“果然人才出衆。”
得了讚賞的鄭鈺滿是激動,面上泛起紅光,高聲叩謝:“臣謝天后娘娘誇讚。”
顧明珠遠遠看着,冷冷地笑了笑,這一刻鄭鈺是春風得意的,做了新科進士郎官,又得了天后的誇讚,怎麼看到是前途一片光明。
可爲何他在太子李弘被廢之後,去了賢王府,還對自己做下那等事,無恥地污衊於她?她與鄭鈺毫無來往,甚至在那之前並不相識,難道是爲了廢太子李弘報仇?
她覺得這裡面沒那麼簡單,或許是有人故意做下這個局,讓她身敗名裂地死於非命。
可到她死的那一天,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對她動了手,這個藏在暗中的人讓她很是不安,如果不能早日找出這個人來,這一世只怕還會再遭毒手,她不得不格外打起精神來,小心提防着。
探花使折花而歸,曲江宴便正式開了席,宮婢們端着一盤盤珍饈佳餚送到席上,熱騰騰的巨勝奴,香馥馥的金乳酥,鮮美的格食,還有剛拍開封口的劍南燒春,一時間堂中飄滿了酒香。
太子早已經連着吃了好幾盞酒,有些酒意上頭了,身後伺候的宮婢斟酒之時,被他拉着手調笑了起來,嚇得眼中噙着淚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天后娘娘正端着酒盞與魏國公夫人說着話,眼風掠過太子那邊,冷厲得不含一絲溫度,教原本醉醺醺的太子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鬆開了拉着宮婢的手,不自在地別開臉去,神情中難藏一絲懼怕之意。
賢王上前道:“皇兄怕是吃得醉了,不如我陪你下去歇一歇。”他滿是關切地看着太子。
太子連連點頭:“二郎扶我下去歇一歇吧。”他方纔是酒意上了頭,才膽敢在自己母后跟前這般放肆,這會子醒了過來只覺得冷汗津津,哪裡還敢多留在這裡。
賢王讓宮婢攙着太子退了出去,自己跟在後面陪着慢慢也走了出去,花廳裡有不少目光也跟着他們,直到出了堂去。
與一旁交頭接耳小聲議論着的娘子們不同,顧明珠獨自靜靜坐在榻席上,手裡端着白瓷蓮花盞,低頭看着那盞中的燒春酒,卻並不曾吃,一副意態閒閒的模樣,好似在欣賞那酒盞一般。
身後有宮婢上前,輕聲笑道:“娘子,若是吃不慣着烈酒,還有上好的乾和葡萄釀,不如婢替娘子換上一杯?”很是體貼周到。
顧明珠緩緩擡起頭望向她,沒有開口,只是平靜地等着。
果然那宮婢俯身換下她酒盞的時候,輕輕在她耳邊道:“賢王殿下請娘子去西閣相見,有話要私下與娘子說。”
說罷,飛快地端了換下的酒盞退了下去,沒入了席後伺候的宮婢之中不見了。
終究是來了。
顧明珠擡起頭,臉上露出一份歡喜之色,不多不少恰到好處,讓人覺得好似是得了什麼驚喜之事藏不住那點子歡喜。
她起身來,有些急切地下了榻席往堂外走去,阿碧忙跟了上去,卻被她揮揮手,只讓遠遠跟着,不許近前,匆匆忙忙出了堂去。
那位傳話的宮婢正等在堂外不遠處,見着顧明珠出來,臉上一陣歡喜,遠遠招招手:“顧大娘子,請這邊走,隨婢過去就是了。”
顧明珠望着那堆滿笑容的小婢,卻是冷冷一笑,緩緩步上去,一臉期盼地望着她:“你說是賢王殿下請了我去說話的?”
宮婢笑着點頭:“正是,殿下吩咐婢傳話,想請娘子過去說說話,還說有些事不便當着那許多人問娘子。”
顧明珠在心中喟嘆,當初的她是多麼愚蠢無知,竟然聽說了是賢王相邀,便不管不顧地隨着這宮婢去了,只因爲一心以爲她容貌出衆,賢王定然是歡喜她,纔想着私下見她,就這樣一步步踏上了別人的算計之中。
她從善如流地跟着那宮婢走着,一邊走一邊問着毫無頭腦的問題,不是問賢王殿下怎麼說,就是問賢王殿下還有什麼交代沒有。
那宮婢笑笑應付着,眼中卻滿是輕蔑與不屑,果然這位顧大娘子蠢得毫無心機,不過是平白一句話,就這樣傻得跟着她走了,還真當是賢王殿下邀她私會。
轉過迴廊,已經看不到紫雲樓正堂,不遠處就是西閣,宮婢的步子加快了,她着急把顧明珠送進去,免得耽誤了時候。
可是顧明珠的步子卻是慢了下來,她慢悠悠走了兩步,便停了下來,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個前面引路的宮婢。
宮婢察覺顧明珠沒有跟過來,不由地愣了愣,擠出笑容來走回顧明珠身旁:“娘子,怕是要走得快些,免得叫人瞧見了。”
顧明珠理也不理會她,只是在打量着四周。
她見顧明珠依舊沒有動彈之意,更是急了,忙忙催促道:“娘子,殿下還在西閣裡等着您呢。”
顧明珠轉回目光來望着她,眼中厲光大盛,湊近宮婢身旁,聲音冰冷狠厲:“閉嘴,賤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