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已是半年後。
妖界北荒,亂魂谷。
魂谷極大,佔半島之地。
四面環水,設有殺陣與防禦大陣數十道。
猶如鐵桶般密不透風,將身處最中央的山谷包裹的嚴嚴實實。
谷中碎石遍地,瘴氣遮掩亂人視線。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不過短短十數米。
腐爛刺鼻的氣味充斥半空,隨處可見的白骨森森堆積如山。
人骨,獸骨,魔骨,一切的一切,無不彰顯着這處深谷的詭異之處。
此刻,在那邊緣地帶的空地上,有兩道身影正在交戰。
一個是眉清目秀的年輕男人,穿着一身青色長袍,手持寒鋒利劍。
一個是面容模糊的魁梧殘影,黑袍加身,手握千斤重錘。
前者身法高明,仙力涌泛。
後者稍顯笨拙,但周身宣泄的妖氣聲勢驚人,且源源不斷的匯聚。
“鐺鐺鐺。”
劍與錘的交鋒,火花四濺,撞擊聲不絕於耳。
飛沙走石,濃煙滾滾。
年輕男子一擊不成,當即選擇後撤。
一退數百米,隱遁於瘴氣中悄然無蹤。
“跑?你往哪跑?”
“我已經好久沒喝過新鮮人血了,而你偏偏闖進我的地盤。”
“送上門的肥肉,哪有放過之理?”
“咯咯咯……”
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咬牙切齒,殘影踏空而行,口中突然噴出炙熱火浪。
“呲呲呲。”
瘴氣遇到烈火,頃刻間被瓦解乾淨。
同時,也露出了年輕男子伺機而動的第二招。
“唰。”
長劍脫手,一分爲三。
以上中下三方攻擊姿態悍然前衝,劍氣一變再變。
第一劍化作青龍,龍吟肆虐。
第二劍結成白虎,虎嘯震天。
第三劍凝爲朱雀,雀鳴驚掠。
三劍合一,似勢不可擋。
然而對於手握重錘的殘影而言,它卻並未放在心上。
不躲不閃,笑聲輕蔑道:“雕蟲小技。”
“轟隆隆。”
隨着它話音剛落,青龍炸裂,白虎潰散,朱雀自-焚。
下一刻,在它頭頂之上,有身軀龐大的玄龜從天而降,有影無形。
是玄龜,更是開天闢地的一劍。
銀光閃爍,那滔天劍影瞬間收斂。
千收百,百收十,十歸一。
一劍到底,一劍斬虛空。
“崩。”
地動山搖,劍氣浩蕩。
只聽哀嚎聲傳出,稍縱即逝。
原地,殘影不復存在,模糊的身軀碎成數以萬計的透明薄片。
年輕男子從遠處飛來,一臉平靜道:“七招。”
“譁。”
瘴霧分離,有容顏絕美的俏麗女子踱步走出道:“我以爲你五招就能解決它的。”
男子汗顏道:“妖修的力量本就強過仙界修行者,何況這尊異變的妖靈與我同爲真仙五品大圓滿。”
“七招,已是我實力之內最快的速度。”
“除非我一開始就動用上品仙術,與它以命搏命。如此,方能提前佔據主動,佔據先手。”
女子反問道:“那你爲什麼不那樣做呢?”
男子收起長劍,尷尬撓頭道:“一對一,我覺得沒那個必要。”
女子不說話,屈指輕彈。
“嗖。”
一縷明光乍現,在半空拉扯出一面四四方方的光影虛幕。
她冷言質問道:“沒那個必要?還是在拿性命開玩笑?”
“來之前,我特意叮囑過你,這裡不是外界,是妖界六大凶地之一的亂魂谷。”
“谷內亡魂千千萬,難以估其數量,且存活多年,早已異變生靈。”
“有八百仙界的修行者,魔界魔修,以及我妖界妖修。”
“三界衆生葬身於此,境界高者,甚至堪比一界至尊。”
“它們不出來,不代表沒發現你。”
“你能安然無事,不代表沒有危險靠近。”
男子目不轉睛的盯着光影虛幕,臉色由紅到白,表情從坦然到後怕。
許久,他一聲苦笑,默默嘆氣道:“是我錯了。”
女子背過身,故意不去看男子發窘的模樣,嗓音柔和道:”錯在哪?“
男子嚴肅道:“錯在疏忽大意,過於輕敵。”
女子搖頭,恨鐵不成鋼道:“錯,大錯特錯。”
“同爲真仙五品大圓滿,你有我賜予的底牌在身,自是有恃無恐。”
“你清楚的知道,無論交手多少招,最終獲勝的一定是你。”
“能五招殺敵,你硬生生拖到七招。”
“兩招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讓中心地帶的妖靈向你逼近。”
“若非我爲你阻擋,若非我暗中庇護,你此番必死無疑,斷無活路可言。”
“所以……”
她話鋒一轉,語氣嚴厲道:“你錯在優柔寡斷,錯在自視甚高,錯在不懂分析自身所處的形勢,錯在不敢全力以赴。”
“你惜命,心有顧慮。”
“這樣的你,恕我直言,你根本不配擁有大哥的殺心。”
男子嘴脣喃喃,無言以對。
不知如何反駁,臉上青紅一片。
女子又說道:“蘇寧,我帶你來魂谷歷練,要的是你不計生死的屠殺。”
“於生死間堅守道心,不再苦苦壓制它。”
“鮮血爲引,屍骨鋪路。大哥未走完的路,在你得到傳承之後,你理所應當的助他完成。”
“不,這不僅是大哥想看到的結果,更是你龍凰法相被吞後剩下的唯一可行之路。”
“學那莫自傲,另闢蹊徑,以圓滿殺戮證道,未必不能重啓聖人大門。”
四個月前順利修復氣竅與丹田的蘇寧深表懷疑,眼神木訥道:“我真的可以嗎?”
荼雀嘲諷道:“路是自己走出來的,未經嘗試,豈可言敗?””
“半年,我再給你半年時間,若你蘇寧還是扶不起的阿斗,我會盡早送你離開妖界。”
“我荼雀崇拜的,從來不是你這種自甘認命的無能之輩。”
“你白得大哥看重送你一身傳承,常念等人爲你勞苦奔波。”
一反常態的尖酸刻薄,荼雀氣呼呼的閃身走人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你自個考慮清楚。”
“餘下的半年,我不會再保護你。”
蘇寧羞愧難當,雙拳沒來由的握緊。
他又想到那一日的黑龍河峰頂,他在黑骨留下的玉簡中看到的場景。
因果轉移,幕後操-控者實爲文殿段自謙。
靈溪,是被他抓走的。
“呼。”
口吐濁氣,蘇寧正色擡頭。
這一次,他的眼中除了堅定只剩堅定。
無懼生死,再無猶豫。
“我要重返仙界,重啓聖人大門。”
“我要找到溪溪,我要報仇法相被吞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