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殿下的時候我自然會通知您,至於那塊水晶……”芬特從眼角往後看了一眼,就在這一剎那愛蘭華德擡手刺向他心窩。同時菲茲已經領會了她剛纔整理披風時悄悄打出的手勢,從側面快速衝向芬特背後的人。奧達克愣了一下,從另一邊包抄了過去。
“你……你竟然……”芬特沒料到愛蘭華德居然敢出手傷他,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胳膊想阻止她。愛蘭華德微型匕首的尖端已刺進他的胸口,可她力氣沒有芬特大,於是刀鋒停滯不前。兩人僵持不下時芬特感到傷口處一陣麻痹,心中明白匕首上面淬了毒,不得不在毒性進一步蔓延之前開口同愛蘭華德談條件。
“你若放開我,我…我會將水晶銷燬,也會告訴你組織中艾斯雷納斯的成員……”
“真的…?你會告訴我?”愛蘭華德額角微微見汗,芬特差一點就能將她的手掰回。
“……沒錯……”
“啊哈哈哈!”愛蘭華德凝起鬥氣將手中匕首止在在芬特心口:“白癡纔信你!”
在她前方菲茲他們的戰鬥也已基本結束,奧達克下手快狠且乾脆利落、甚至把其中一人扯成了兩半。菲茲相對吃力一些,他剛剛放倒身前對手,離他們最遠的一人已翻身上馬朝防護林中逃去。
“糟糕!”菲茲摸出匕首揚手甩向逃竄的那人,情急之中欠了些力道沒能一擊致命。若讓他逃進防護林就別想再輕易得手,他跑向最近的馬匹飛身上馬欲追,愛蘭華德見他動身心中一急,大聲叫他停下。芬特抓住這個機會扭開愛蘭華德的手,菲茲見狀放棄了逃走的那人,撥馬回來一刀將芬特砍翻。
“那個跑了的怎麼辦?”奧達克指指芬特跑掉的手下,愛蘭華德毫不在乎:“活不了。”只見那人突然從馬上一晃栽到了樹邊,樹上藍紫色的花朵飄雪般落在他的身上,他抖了兩抖就再也不動了,奧達克愕然。
愛蘭華德和菲茲開始檢視地上的屍體,被奧達克扯斷的那人內臟與裡面的東西流了一地,菲茲見之慾嘔,死活不肯下手。愛蘭華德毫不在乎地伸手一陣搜索,摸出一小盒水晶,全部丟在地上踏得粉碎。她將芬特手中的戒指與攜帶的文件塞進懷中,把他和其餘屍體拖到一起。
“加上防護林裡那個一共8個,我去把他拖出來?”菲茲摸出火焰卷軸打算毀屍滅跡,愛蘭華德立刻制止了他:“無論再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可以靠近防護林。我先回星城叫人來處理,你和奧達克在這裡看着他們。”
“不行!”奧達克和菲茲同時開口:“憑什麼叫我和他在這裡守着!”
“奧達克,你今天見血還不夠?至於菲茲你——我叫你看,你最好除了看之外別做任何多餘的動作。”愛蘭華德上馬,鄭重其事的向他倆交代後拍馬離去。
“那個女精靈有點問題啊!”奧達克目送愛蘭華德的身影遠去,低頭踢了踢芬特的屍體:“她明明能殺得掉這傢伙,爲什麼還要給他反擊的機會?”
“愛倫不想直接殺人,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會致人死地……”菲茲把芬特身上的外衣扯下來蓋住被奧達克撕到殘缺不全的屍體:“到目前爲止,直接死在她手下的還一個也沒有。”
奧達克剛想笑,菲茲驚訝地站了起來:“那是什麼?那些花……那些花怎麼……”
兩人看向剛在防護林中落馬的那人,他身上已經被藍紫色的花全部覆蓋住,那星星點點的藍紫色花朵此刻正像小溪般匯聚起來朝他們涌動,速度相當可觀。奧達克舉起望遠鏡看過去,臉色變得烏黑:“那些花是活的!”
菲茲也舉起望遠鏡,出現在他眼中的是極其駭人的一幕,無數晶瑩的花朵揮動着花瓣下細長的花萼朝他們奔來,他不由自主地丟下屍體想要逃開。奧達克和菲茲跨上馬匹繞到砂岩上方關注着【花流】的動向,打算它們一圍過來立刻撥馬回城。很快花朵們就來到了屍體旁邊,迫不及待地涌了上去。
這些【花朵】只圍着屍體層層覆上,並沒有繼續朝兩人移動。菲茲發現了芬特藏在砂岩洞穴內的馬匹,將其中一匹趕向【花叢】,【花朵】們根本不理睬這匹活馬,依舊一層層覆蓋在屍體上面。
“看來這些花對活的東西不感興趣……”菲茲鬆了一口氣,奧達克抽出菲茲的佩劍丟向馬匹,在它的屁股上劃了長長的一道血痕。頓時花朵們蜂擁而上,那匹大聲嘶叫着狂蹦亂跳想甩開爬到身上的東西,可是花朵們用花萼牢牢地巴在它的傷口上,沒多久馬就軟了下去,腿還在微微的抽搐。
“不一定……”奧達克用馬背上的斗篷仔細擦淨自己的拳刃,然後將斗篷遠遠扔掉:“這些東西見不得血……”
兩人沿着砂岩繞到屍體上方用望遠鏡近距離觀察,驚悚地發現那些蠕動的【花朵】其實是無數只藍紫色的小蜘蛛。它們透明長腿的根部膨化突起,加上兩隻巨大的口器和背上的尖刺,遠看很像一朵十瓣小花。蜘蛛們忙忙碌碌地在屍體上爬上爬下,看得兩人一陣發毛。
奧達克往菲茲這邊靠近了一些,菲茲背後沁出冷汗:這個暗精靈想做什麼!
他的匕首釘在防護林那具屍體身上,佩劍又在剛纔被奧達克丟出去做了實驗用具,現在手無寸鐵。奧達克只要拳刃一揮再把他踹下砂岩……
就在他做最壞猜想的時候奧達克又靠近了一點,雖然他手上還沒戴拳刃,可菲茲已經在想像自己身上爬滿蜘蛛的慘狀了。爲了不坐以待斃他悄悄的退開一步,慢慢從砂岩邊緣往內部挪。就差一點距離他就可以催馬逃離暗精靈的魔爪,奧達克還是發現了他的舉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扣住了菲茲的手腕。
我的人生只有短短二十年,難道就到此爲止了嗎?菲茲一臉絕望。奧達克的手像冰涼的鋼銬一樣鎖住菲茲,他看上去比絕望之中的菲茲更絕望:
“我不行了,我怕腿多的蟲子……”
米利特和三千星輝還在藏書室討論,愛蘭華德不等亞利沙爲她開門,急匆匆地闖了進來。牧師頭都沒擡丟給她一張治癒卷軸:“菲茲讓奧達克揍殘了吧?我早就知道。”
愛蘭華德一把打掉卷軸,拿出懷裡的文件甩在兩人面前:“該死的,芬特那小子根本沒走!”
“怎麼回事?”米利特翻查了一下桌上的東西:“你怎麼又把咱們交上去的計劃拿回來了?他怎麼會沒走?”
“現在他想走也走不了了……”愛蘭華德拿出芬特的徽記戒指把剛纔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米利特與三千星輝,米利特在驗過徽記後迅速做出了下一步決策。反正芬特按計劃本該前往安格雷納,米利特准備在他理應到達的時候只把他是艾斯雷納斯間諜的事情匿名報告【主教】,別的事情一概不提。米利特一揚手中文件:
“這些也自然沒必要再交給【主教】,我們只當不知情。有了那個提示,他應該能把【隱匿者】裡的奸細查出來,不然也就不配【主教】的稱號了。只是愛倫,你若留下芬特一條活命的話,我們總有辦法讓他再多吐出點東西來的。”
“人不是我殺的哦!”愛蘭華德一攤手:“你要被抓住,會說實話麼?會給人逼出實話的機會麼?”
米利特無奈地點點頭:“這話不錯……還是讓【主教】去操這個心吧。”
蜘蛛們在三千星輝和以賽亞到來之前就撤回了防護林中,繼續滿足地掛在樹梢等待新的獵物。這種美麗的花冠蜘蛛與變異防護林是伴生關係,當防護林毫不起眼的花朵綻放時會散發出一種甜膩的麻醉物質,同時也是花冠蜘蛛的催情劑。藍紫色的雌性花冠蜘蛛在與雄蛛交配後,腿的根部蓬起卵囊成爲花瓣的形狀。
沙漠中的生物被這種甜味吸引過來,不同的生物會因麻醉物質產生幻覺打鬥流血或迷倒癱軟,被花冠蜘蛛的巨毒侵蝕後成爲幼體花冠蜘蛛的溫室。小蜘蛛們迅速成長後,被廢棄的腐屍就淪爲防護林的養料。以賽亞擡走了一具植入無數蛛卵的屍體準備培育蜘蛛並從中提煉藥物,奧達克見狀死活不肯再進他的藏書室一步。菲茲雖然沒像奧達克那樣敏感,但在吃飯時擡眼看到牆上的普通小蜘蛛,還是忍不住把叉子飛了出去。
以賽亞間接從奧達克那裡知道了愛蘭華德從未自己動手殺人的事情,一再告誡露西亞可以接近她,不過不要和她走得太近。
“懷疑一切人太累了啊!”露西亞抱怨道:“總有誰是值得相信的吧?”
死靈術士撫撫她的頭髮:“這與懷疑和相信無關。她是個矛盾的人,以她所處的身份地位早晚會把身邊的人捲入她的矛盾中難以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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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琉•雷爾鐸徘徊在法學院門口。
我很希望我能憑自己的真本事成爲一個出色的法師。不過……人生中總有一些意外,誰又知道我今天選擇的是捷徑還是絕路呢?
這樣想着的那琉不捨地朝大圖書館的方向回望一眼,快步離開了法學院。
橫穿三條街道,再悄悄地穿過凱薩琳莊園警戒區前的大路、筆直向西走兩個岔口,那琉有些氣喘地來到了武學院附近的一個巷道內。圓形的巷道中間是座靠着樹建成的小鐘樓,鐘樓周圍有修剪的整整齊齊的草地和灌木,外圍幾所沒掛牌子的店鋪中夾着一個小酒館。和鐘樓融爲一體的高樹鬱鬱蔥蔥四季如一,樹影莎莎無風自搖,溫柔地迷惑着來者的雙眼。這裡是小有名氣的【刺客花園】。
雖然從字面來看這裡的店鋪專爲行走在陰影中的暗殺者們開放,不過一個新手從這裡基本找不出所需要的東西。這裡好像什麼都有,從盆景種子到微型寵物、小型樂器到鏤空的仿古燈罩;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因爲大多數物品店家根本不肯出手,比如書架上的書只能當場限時翻閱、連外借都會遭到拒絕;擺在櫃檯上、大大小小水晶瓶中的不一定是香水,也可能是媚藥;坐在櫃檯後的主人並不會起身歡迎客人,總是愜意地翻着書本或是逗弄愛寵。
那琉知道自己的命運馬上就要被改變了,不過她一點也沒猶豫,爲了這個決定她已付出了好幾個不眠之夜。她走進爬滿藤蔓的店門,輕輕呼喚趴在櫃檯上的主人。店鋪主人聞聲擡起頭來,青色長髮如水般隨着這動作流下桌面,妖媚的臉帶着剛睡醒的緋紅與慵懶緩緩轉向法師學徒。
“我想要一份腐蝶磷粉。”
店主給了她一個如絲的媚眼,朱脣輕啓、聲音婉轉動人:“喲,我們這裡怎麼敢賣,這是違禁的東西啊!”
“這是凱樂大人給我的證明……”那琉取出一份信箋遞到那塗着花青蔻丹的修長玉手中,店主打開瞄了一眼丟進桌角燃燒的香爐裡,轉身取出一個小包丟給她。那琉推過幾張面額不小的票據,收起小包快步離去。店主看着她拐進巷道,走上二樓用與剛纔截然不同的男聲低語:“送我們的客人一程,確保沒有人跟着她。”
一道身影躍出露臺直追那琉而去。
幾天後法學院爆出一件醜聞,今年剛從洛爾方斯考進高等學院的法師學徒那琉•雷爾鐸,因倒賣違禁媚藥【腐蝶磷粉】並拒絕交待來源被導師勒令退學。
法學院壓下了這件事情,實習法師們只能從她的同學中打聽小道消息。那琉開學不久就經常缺課也很少回宿舍,她的同學連她什麼樣子都沒記住。唯一有跡可尋的人是她的同鄉米切爾•尤拉,可米切爾自聽到這個消息後就把自己關到宿舍中誰也不理。
米切爾快要崩潰了,他不相信那琉會做這種事情。青梅竹馬的他最瞭解這個姑娘,以她的爲人和對知識的渴望絕不會爲了一點小錢甘願冒被開除的危險,儘管他們的確非常貧窮。他想找到那琉問個明白,誰知她被勒令退學後馬上消失在法學院中,這更讓米切爾相信其中有內情。他決定去救那琉,法學院內部肯定有問題!
怎麼救?米切爾想起了學習互動防身術時得知法、武學院不合,雙方導師互相諷刺的事情,兩個學院的導師一直在挖空心思找對方的把柄、挖對方內幕。不過他在武學院除了一起學習初級防身術的那些同學,還認識誰呢?
監舍時刻都在監視着米切爾的房間,他離開房間後的一舉一動都被報給了上面的導師。米切爾這兩天沒去上課,除了吃飯之外都呆在房間裡,監舍過去敲了敲他的房門:“米切爾,導師叫你。”
開門的是米切爾的室友,告訴監舍他下課回來後窗子大開,米切爾已不在房間裡了。
【刺客花園】的酒館裡此刻只有一個客人,武導師索洛斯坐在二樓的窗口邊自斟自飲。他那少了一半的左胳膊下按着一疊【野外生存概述】的論文,右手三個手指掛着酒杯,兩個手指捏着支紅筆邊喝酒邊批論文。現在擺在面前的這篇論文基本畫滿了紅線和大叉,索洛斯喝了口酒,搖着頭又添了個叉。
現在的學生理論知識太差了……他無奈的給自己添滿杯子,酒館老闆老麥柯從樓梯上探出頭來說有個學生找他。
“叫他上來吧,唉,這些學生啊!”索洛斯朝着酒保一舉杯:“老傢伙,帶他上來的時候告訴他該不及格的還是會不及格,讓他做好準備哈!”他想知道又是哪個在他手下不及格的要過來找他通融通融,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是個穿着法師實習長袍的法學院學生。
“你……看上去還挺眼熟的,找我什麼事?”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實習法師,米切爾忍不住眼淚鼻涕一起流了出來:“索洛斯先生,我的朋友被法學院陷害了,你要幫我啊……”
索洛斯覺得這比前來行賄的差生還要讓人頭疼。眼看米切爾的眼淚就要滴在桌子上,他瞟了一眼滿是紅叉的論文,揉了揉遞給實習法師:“擦擦你的臉,怎麼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