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了,京城裡到處張燈結綵,時不時的還有一兩下爆竹之聲,家家戶戶貼上了紅色春聯,挑上了大紅燈籠。天地人的院子也不例外,除夕之夜衆弟子坐在堂上狂吃起來,石先生坐在首座看着堂下的衆弟子開心的笑着,捋着鬍子的樣子是那麼的和藹可親,從他的眼中能看出他對弟子們的關愛之情。
二師兄韓月秋忙裡忙外的操持着,指揮着幾位下人不停地上菜,他的臉上也不再是冷冰冰的反倒是掛了一絲笑容,新年新氣象果然不一樣。石先生站起身來,舉起酒杯對着衆人說道:“今天是除夕之夜,咱們師徒有緣能共同過年守歲,你們在去年都很努力,值得表揚所以我決定放假五天,讓你們好好休息一下,其次除夕之後每人都可去韓月秋那裡領上十兩銀子,作爲我給你們的壓歲錢。希望在新的一年裡你們再接再厲志在千里之外,放假期間可以外出遊玩,但不可走遠注意安全。好了,大家繼續吃吧。”說着一飲而盡,平日裡石先生總是出口成章,說話文縐縐的,但是此刻卻像一個家長一樣不斷的囑咐着堂下的少年。
衆少年也舉起杯子,不管裡面是茶是酒也一飲而盡,回答道:“謹遵師父教誨。”石先生坐落身子,好像想起什麼一樣,又開口道:“一會兒你們吃好後,老大老二老三四兒還有小五跟着我去見客,大房的秦如風,二房的高懷,三房的盧韻之曲向天,你們四人也跟着一起來。不急不急,你們先吃飯。”秦如風雖然年紀不大,卻在桌上開懷痛飲,聽到石先生的話更加高興舉起一罈子酒狂飲而下。而高懷則是在桌上眉飛色舞的吹噓起來,反觀曲向天和盧韻之兩人也面露喜色,同時身邊的幾個同屋夥伴則是也舉杯慶祝。跟着五位師兄一起見客,是多麼榮幸的事情,曾有傳言稱,凡是跟着師父見客的入門弟子,日後必可位列十五之內,所以幾人不由得喜上心頭。
飯罷,幾人隨着石先生來到了所有人入門時都曾到過的石先生住所養善齋。盧韻之曾對這個名字有過疑問,齋用作稱呼房屋並沒有錯,但多指商店書社學堂等地,而師父的寢室怎麼會叫這個名字呢。石先生好像看穿了盧韻之的心思,望着他一笑然後悠悠的說道:“養善齋,程方棟,你是大師兄你來說說爲師所起這個名字的本意。”大師兄程方棟略躬身子答道:“是,師父。弟子認爲師父取此處爲養善齋,是因爲每位入門師弟都會在這間屋子學到第一堂課,那就是行善,所以這裡不僅僅是師父的寢室,更加是每個中正一脈弟子所學習的地方,因此取名叫養善齋。”別看程方棟胖乎乎,忠厚老實的摸樣,但說起這話來卻有板有眼,看來他能位列大師兄卻有道理。“說道好,不枉爲師對你的教導,當然更多的還是你自己的體悟。”石先生讚揚的說着“其實我們天地人立於世間,本就是一介凡夫俗子,只是會些超乎常人的異數罷了,也會生老病死打一下會痛受傷了會死,就是這麼簡單,與賣藝耍把式的,砍柴做飯的沒什麼不同。無非就是有一門獨特的手藝罷了,所以要想長存於世當是不可能之事,但留善在人間卻可千古流傳,雖然不會記入史料但能做到無愧於心含笑而亡也足以。”說着石先生帶頭邁入了屋內,衆弟子按照大小順序也跟着進了屋子,盧韻之最爲年幼自然跟在最後,進屋後也是立於角落之中。
一聲煙火巨響過後,宅門中的明世鐘敲了三下,這說明除夕已過大年初一了。幾個身穿朝服的當朝大員和身繡巨蟒的藩王陸續走進屋子,給石先生作揖拜年,石先生坐在椅子上只是習慣性的微笑着回答:“同喜。”並把把桌子上的幾個信函交與幾個來的人,那些人拿到信函後便抱拳行禮走開了。突然有人在門外喊道:“石方,老頭子我來看你了。”石先生的臉上綻出一抹真誠的微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盧韻之看得清清楚,剛纔就算是王爺和朝中大臣來拜年石先生也只是木訥的微笑並無如此真切和激動。石先生快步走向門口說道:“楊兄,有失遠迎了,快快請進。”一個古稀的老頭邁入門中,雖然年老但是神采奕奕眼眸中透露出智慧的光芒,他衝石先生一抱拳大笑着說:“石兄過年好啊。”石方則是也回了個禮,然後看向老頭身後的一個四十上下的男人,也是一拱手稱道:“於大人也來了。”
這個中年男子,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跪倒就拜口中說道:“石先生,我來遲了。石先生的救命之恩,于謙永世難忘。”沒錯,此人正是三個月前太和殿前,石先生口中所說的于謙。石先生怒斥皇帝和王振,讓他們放了于謙,果然有效于謙早就被從獄中放了出去,官復原職了。
石先生連忙攙扶起跪倒在地的于謙說道:“你是朝中大臣,我是山野村夫,明太祖立下祖訓不准我們干涉朝政,若非是這過年拜年的機會,你我又怎麼能共處一室啊。所以你來的一點也不遲。”于謙站了起來,顯得還是有些激動,石先生回身衝着衆弟子說:“還不給楊大人,於大人行禮?”衆人紛紛行禮,稱道:“見過楊大人於大人。”禮罷石先生介紹道:“這位就是顧命內閣大臣楊士奇,這位是巡撫于謙。日後要多向兩位大人多加學習,可知否?”衆弟子紛紛答是。
楊士奇聽到石先生的話卻樂了起來,對着石先生說道:“石先生,你我認識二十餘年了,我對你敬佩有加,就是有點虛僞,往日我不敢如此對你說話,如今我已大限將至,你還讓你徒弟們跟我多學習,這不是讓他們去黃泉路上找我嗎?我這可要好好說道說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