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耀沉默了。
甚至連吃飯的咀嚼動作都停了下來。
宮慧的話說到他的心坎兒裡了。
這個問題，他確實忽略了，當然，人力有盡時，他又不是神仙，不可能真的做到萬無一失。
宮慧等身邊人的查漏補缺就非常重要了。
宮慧說的這個情況，正常的人思維來說,那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近藤櫻子突然被抓，沒來及將藏有重大秘密的鋼琴曲譜藏起來，然後，她背後的人，安排人去其家長取回。
畢竟一本鋼琴曲譜不被注意，這也很正常，偷偷的拿走，不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嗎？
但是這個取鋼琴曲譜的人居然忽略了一個細節,他若是裝摸做樣的找一下，或許不會被人起疑心。
但他直接就奔鋼琴去了。
當然，這也可能是他下意識的想法，鋼琴曲譜跟鋼琴放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問題是，他怎麼知道鋼琴在近藤櫻子家裡的位置，是有人告訴她了，即便是這樣。
他如此直接奔向目標，爲什麼不去其他的位置？
“不吃了，把那個木村提過來，再審一次！”羅耀放下筷子，直接就起身說道。
“別呀,提人還要時間,你把飯吃了，也有力氣審呀？”
羅耀一看自己碗裡的飯菜，心想也對,坐下來，三口兩口就扒拉進肚子裡,然後一抹嘴：“時間緊,審長谷美惠之前，先審這個木村！”
“等等我”
“木村，那天夜裡，你去近藤櫻子家盜取五線譜，畫師是如何跟你交代的，你還記得嗎？”
木村想了想，反正都交代了，再交代一次也沒什麼，開口道：“那天中午，畫師過來找我，我們在電廠門口一家小飯館見面，他給我交代的任務，說，有一份極爲重要的文件需要我去取，還說文件就在那家二樓書房的鋼琴架子裡，就壓在蓋板下面。”
“就這麼多？”
“就這麼多，我也不知道文件是什麼，也不知道那家主人是誰,但當我看到門口的封條的時候，才知道這事兒不簡單，但這是任務，我還是決定進去，後面就是被你們給抓了。”木村苦笑一聲道。
“你確定，他告訴你文件的具體位置？”
“確定，他若不這麼說，我也不會上樓直接就奔書房內的鋼琴的位置了。”木村說道。
“行，我知道了，帶走吧。”羅耀吩咐一聲。
“看來這裡面真有問題，要不要把鬆尾康成也叫過來問一些？”宮慧建議道。
“不用，小林玉枝熟悉近藤櫻子家裡的情況，但是小林玉枝先一步被捕，她又是如何能通知到鬆尾康成，必然還有一個人知道近藤櫻子家裡的情況？”羅耀冷靜的分析道。
“那會不會是韓芸？”
“她不被小林玉枝信任，會把如此重要的機密告訴她，還讓她去聯繫鬆尾康成嗎？”
“這確實說不過去，還是把鬆尾康成叫過來問一下吧，這個細節我們似乎沒有掌握。”
“嗯，鬆尾康成是徐阿良審的吧？”
“年輕人，有些毛躁，正常，他已經做的很好了，別太苛責。”宮慧說道，“我們也有忽略的地方。”
“知道，但教訓還是要有的，不然他日後如何進步？”羅耀點了點頭。
“我並不知道小林玉枝已經被捕，但也可能是她提前把消息送出的，我有一處死信箱，可用於緊急情況下的聯絡，我給木村下的任務，也是根據死信箱傳遞的消息來的。”
“之前審訊的時候，你爲何沒說？”
“你們也沒問呀。”
“也就是說有可能是小林玉枝提前把信放進了死信箱，但也有可能還有一個我們未能掌握的人在給她做事兒？”宮慧道，“要不然，直接把小林玉枝提出來審問一下？”
“你覺得她會說嗎？”羅耀反問道。
“不好說，但總要試一試，小林玉枝爲了餘珍已經低頭一次了，她不說又能如何？”宮慧道。
“行，你跟羅雪去試一下，若是她肯說，皆大歡喜，若是不說，咱們就得另外想辦法。”羅耀點了點頭。
“好。”
審訊室內。
“小林玉枝，你還在保護誰，韓芸嗎，她根本不被你信任，而且她也被捕了。”
“宮長官，傳令畫師派人盜取五線譜，確實是我下的命令，沒有要保護任何人的意思。”小林玉枝道。
“你在近藤櫻子被捕之前，你怎麼知道她會暴露，被抓，還提前安排人去她家裡盜取五線譜？”宮慧反問道。
“我知道，你們一直盯着她，她的暴露是遲早的。”小林玉枝說道，“所以我自然要提前準備。”
“她暴露了，你也就暴露了，那伱爲什麼不提前從她手裡拿走五線譜呢？”宮慧問道，“難道你們之間有矛盾，她不想把五線譜交給你？”
“曲譜在爲完成之前，我拿到手又有何用呢？”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近藤櫻子一定會把曲譜放在鋼琴蓋子下面，還提前讓人去盜取，畢竟那個時候，近藤櫻子還未暴露？”
“我知道她已經完成了曲譜，所以就提前下手了，不行嗎？”
“雖然鬆尾康成不會時時刻刻關注那個死信箱，可他在你被捕沒多久去過，裡面沒有密信，這一點兒他不知道，可我們清楚，你是有分身術，還是有能隔空傳物，編瞎話也不是這麼編的，小林玉枝，當你在編謊話的時候騙別人的時候，其實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宮慧呵呵冷笑一聲。
小林玉枝眼角微微的向後抽了一下。
她編的謊言是漏洞百出，那是建立在對方不知道內情的情況下，現在，他們連鬆尾康成都抓了，顯然是編不下去了。
“小林玉枝，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再隱瞞又有什麼意義呢？”宮慧說道。
“我不知道她在山城的身份，只知道她代號‘夜梟’，是帝國潛伏在山城的情報員，她也是我在山城的聯絡員。”小林玉枝道，“我一旦暴露，她就會接替我的位置，繼續完成我未曾完成的任務。”
“你能提供他的相關信息嗎？”
“我們每次都在教堂見面，她總是以修女的打扮，我看她年紀不大，應該比我小不少”
“身高呢？”
“比我略微矮一點，對了，她好像近視，戴眼鏡兒。”小林玉枝又說出一個特徵來。
“你們見過幾次？”
“三次吧，每次都是她約我，都是在教堂，我猜，她可能就是教堂的修女。”
宮慧讓羅雪記錄下來，但依照她的判斷，這個代號“夜梟”的女人只怕不可能是修女。
這樣特徵太明顯了，豈不是主動暴露給小林玉枝了，只要是受過訓練的特工，是不會這麼做的。
“對於內山美智子，你知道多少？”
“我聽說她，但我跟她不熟悉，也沒見過的。”
“可她的易容術與你不下上下，甚至比你還要強，這樣的人物，你會沒有興趣？”
“我跟她的易容術不屬於同一個技術層面，我利用的現代技術，而她是利用古老的忍術，需要從小修煉，難度要高的多，當然，破綻也更少，這一點，我是自愧不如的。”小林玉枝說道。
“希望你說的都是真話，不然的話，你會有苦頭吃的。”宮慧一揮手，“帶下去吧。”
“世人只知道‘軍統之狐’厲害，卻不知道，他身邊還有一位厲害的紅顏知己，我們輸的不冤。”
“多謝誇獎。”
“喝點兒水吧。”羅耀將搪瓷杯推到長谷美惠跟前，裡面是半杯已經涼了的白開水。
“謝謝。”長谷美惠依舊保持着優雅的風度，雖然是犯人，這氣質拿捏的，真是讓很多女人自慚形穢。
“我到現在還不明白，爲什麼你有機會離開，卻偏偏選擇留下來呢？”羅耀問道。
“我不是說了嗎，逃不了的，何必自討苦吃？”
“這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長谷美惠沉默了一會兒：“我想再見一次老師，只有這樣，纔有機會。”
“那就不怕死嗎，還有，你能肯定我會給你這個機會嗎？”羅耀道，“還是你跟內山美智子之間有什麼秘密協議？”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內山美智子跟我有什麼關係？”長谷美惠的眼神明顯閃爍了一下，顯然，她對“內山美智子”這個名字表現出異常的敏.感。
“內山美智子曾經也是你的老師雨宮慕的學生，並且她也愛上了你的老師，還跟你的老師有一段甜蜜的過往，但是，後來因爲某種原因分開了，我說的對嗎？”羅耀慢條斯理的問道。
“這個我不太清楚。”
“你不但清楚，而且還知道你老師跟內山美智子分手的原因，你們兩個都來了山城，目的只有一個，救出雨宮慕。”羅耀說道。
長谷美惠沒有否認，也沒開口，但這其實已經是默認了。
“你們費勁心思，都無法接近我，或者查到雨宮慕關押之地，只能是兵行險着了，犧牲一個人被抓，這樣就可以想辦法知道雨宮慕的被囚禁在何處了，因爲，如果我知道你跟雨宮慕的關係，一定會找雨宮慕求證的，而很大程度上，你們是有機會見上一面的，只不過，想法很美，現實卻很殘酷，你們想到的，我同樣能想到，而且，想的比你多，比你更遠。”羅耀嘴角帶着一絲笑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