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耀回到所裡，正在聽小伍彙報呢，這門口人影一閃，姜筱雨俏生生的站在門外。
她沒有進來，只是伸手敲了一下門。
“小伍，你先去吧。”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兒，羅耀就讓小伍先下去，然後把姜筱雨叫了進來。
“有事兒就說吧。”
“那個中午伍秘書轉了一個電話給我，是夏飛打過來的，他說和老虎還有你父親已經抵達山城了，在牛二的飯店吃飯，讓所裡派車過去接一下，我給醫院打電話了，值班的護士說你剛好走了，我就把電話打到衛戍稽查處沈處長哪兒了，沈處長接了電話，說他親自開車去接人，讓我這邊就不別派車了……”
“什麼，老虎他們回來了？”羅耀心臟有一種瞬間漏停了一下的感覺。
日思夜想的，期待自己再一次見到父親的情景，沒想到，居然就這樣完美的錯過了。
“嗯，算起來，可能現在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那就不着急了，既然是六哥去接的人，放心。”羅耀想起自己去過稽查處。
文子善告訴他，沈彧接了一個電話，就自己開車出去了，也沒交代去幹什麼。
難道就是去接自己的父親？
這可真是完美的錯過了。
“那耀哥，慧姐今天怎麼樣，我想去醫院看看她？”姜筱雨拘謹的問了一聲。
“五組的工作忙的過來嗎？”
“可以的，雖然年末的工作要多一些，但基本上各科都管着一攤子事兒，慧姐在的時候，也就是籤文件，指派一下任務。”姜筱雨說道。
“行，只要五組那邊不出亂子，那就批你半天假，去醫院看一下小慧。”羅耀點了點頭，“但不要買東西，什麼都不要，小慧在醫院什麼都不缺，你買了，我過去還的替你拿回來。”
“知道了。”姜筱雨點了點頭。
“去吧。”羅耀吩咐一聲，姜筱雨也早就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年輕老師逐漸成長爲一名幹練的管理者。
少了一份青澀，多了一份成熟，這大概就是成長吧。
也許沒有跟自己有交集的話，她可能還在學校教書，成爲一名教書育人的園丁呢。
世事就是這麼難料。
羅耀並沒有急着回去，規矩是自己定下來的，自己不能帶頭破壞，把手頭的工作處理完了後，這才從軍技室離開。
發生宮慧遇刺的事件後，只要在外面，蔡小春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着羅耀。
就算黃角埡這麼安全的地方，也一樣。
……
以前回家，都是直接進門，沒有半點兒猶豫，今天回家，羅耀居然有一種“心慌”的感覺。
畢竟跟父親分開三年多了，不知道見面的第一句話該說什麼，或者是父子倆抱頭大哭。
但這一點他似乎做不出來。
總歸要見面的，不能就站在門口不進去吧。
羅耀一伸手，推開了院門，家裡的門知道了晚上纔會鎖上，白天雖然關着，但基本會虛掩着。
這不是不設防，院子裡可是有一隻看家護院的傢伙呢，要是生人進來，只怕它回第一個撲上去。
但只要是認識的人或者氣息，它就不會，這傢伙聰明着呢。
羅耀推開門，裡頭，牆角下小木屋內，趴在乾草上的小黑，微微擡了一下眼皮，看清楚是羅耀的時候，又耷拉了下去，甚至還把腦袋往裡面縮了一下。
這傢伙，越來越想一個人了。
滿院子的臘肉和香腸，味道真是讓人流口水，屋內的人聽到動靜了，楊帆第一個跑了出來。
這傢伙一咧嘴，露出兩排大白牙，衝着羅耀傻樂。
“回來了？”
“哎！”
“瘦了。”
“沒關係，再吃回來。”
“嗯。”
兄弟之間，沒那麼複雜，就這麼簡單，羅耀越過楊帆，看到父親羅翰拄着柺杖從堂屋走了出來。
老爺子頭髮比三年前白了，步子也沒有那麼穩健了，但是精神看上去不錯。
“爹！”羅耀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這是應該的。
“耀兒，爹總算找到你了！”羅翰扔掉了手裡的柺杖，三步兩步上前來，一把將羅耀抱在了懷裡，喊了出來，三年多的思念都在這一聲中迸發出來。
這父子見面的情景，確實讓人感覺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兩父子都是金陵大屠殺的倖存者。
羅翰是躲到鄉下去，躲過了一劫，別以爲躲到鄉下就能高枕無憂，日本兵在掃蕩金陵城周邊，屠村的事情可沒少過，羅翰也是差點兒就被日本兵給殺了。
羅耀更不必說了，經歷了最慘烈的城內的屠殺，又被抓到江邊，跟被俘的國軍士兵一起，被日軍用機槍架起來掃射，他是運氣好，沒有被子彈擊中，最後在夜裡，憑藉驚人的毅力橫渡長江，才撿回一條命。
這樣的經歷，一個人一次一輩子就夠了。
一個跟隨難民大軍去了江城，後來投靠親戚，加入了軍統，另一個則輾轉去了靜海，然後又去了香港，後來又再回去找兒子，失望後，又回到香港。
來回折騰了三年，終於父子團聚了。
羅耀的感情是內斂的，他有些時候拉不下臉來，不善於表達，其實，他對父親的思念每天都是在增加。
“起來，起來。”羅翰將羅耀拉扯着站起來。
羅耀眼眶有些紅了，但沒有落淚，這父子團聚本就是一件高興的事情，哭就有些掃興了。
“爹，咱們進屋說話。”羅耀攙扶着羅翰進了屋。
餘傑在。
老董不在，他此刻已經在廚房張羅晚餐了，他們過去就是老鄰居，老朋友了，不用他交代，羅翰喜歡吃什麼，他比自己還清楚。
“爹，這一路上，你們沒遇到什麼危險嗎？”羅耀問道。
“沒有什麼危險，你派去的兩個人很厲害，把我從香港帶出來，一路輾轉，就是路繞了一些，其他沒什麼。”羅翰解釋道。
“老虎，夏飛，你們兩個做的不錯，辛苦了。”羅耀衝楊帆和夏飛感謝一聲道。
“應該的，沒什麼，這一路上老爺子也是幫了我們不少。”楊帆謙虛的道。
“行呀，學會謙虛了，不錯。”羅耀呵呵一笑。
“爹，以後就跟我住在一起吧。”
“當然，你趕我，我都不走呢！”羅翰開心的笑着，像個孩子一樣，眼角溢出了淚水。
三年的尋找和輾轉騰挪，總算是有了一個好結果。
老董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飯。
一家人，邊吃邊聊，還喝了點兒酒，旅途勞頓，加上精神激動，羅翰顯然是精力不濟。
儘管他有很多話要跟兒子講，但還是敵不住身體內睏意。
羅耀服侍他回房睡下。
“羅老先生睡下了？”客廳內，餘傑看到羅耀進來，起身詢問道。
“嗯，做了一天一.夜的船，又折騰到現在，老人家體力和精神都不濟了，剛回到房間，頭一沾枕頭就睡着了。”羅耀道。
“歷經三年磨難，你們兩父子總算是團聚了，往後的日子長着呢。”餘傑道，“有時間，多陪陪他。”
“我知道的老師，您也累了一天了，還幫着老董灌臘腸，早點兒休息吧。”
“我沒事，就是幫他搗鼓了一點兒花椒，也不是什麼重活兒，這幾天你可是連軸轉，可要注意身體，案子要查，也不能太緊張了。”餘傑提醒道，“有些案子急不得，謹慎不是壞事兒。”
“多謝老師關心，我知道了，小慧的案子有線索了，能不能抓到人就這兩天了。”羅耀道。
“哦，有線索了？”餘傑驚訝一聲。
當下羅耀將有關匿名電話的舉報，以及宮慧指認的情況給餘傑說了一遍。
“但凡遇到這樣的情況，此中必定有內情，打匿名電話的人必定是別有用心，你要小心了，若是有人暗中挑撥你跟中統鬥起來，千萬要謹慎。”餘傑對於這種內部鬥爭太熟悉了。
若是真有人掌握線索，直接舉報，還有高額的獎勵，費什麼勁兒，打這個匿名電話。
分明是另有所圖。
也許是借刀殺人，或者是繼續挑動軍統跟中統的爭鬥。
軍統跟中統鬥起來，對誰有利，那就不好說了，很多人和組織都有動機，當然也不排除日本情報機構。
如果是潛伏山城的日諜打的這個匿名電話，那也是能解釋的通，畢竟，他們可不敢找軍統來領獎。
但是，挑撥軍統和中統內鬥，這是他們可以看到的，這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軍統跟中統打起來，也便於他們在山城活動，渾水摸魚。
當然，能幹出這個事兒的，也不只是日諜，其他跟兩統有過節的人也是有可能的。
反正，打這個電話的範圍有點兒大，想要查的話，除非有具體的線索，否則基本上查不到是誰。
“老師，不管這個人打這個匿名電話用意如何，只要真的是齊耀榮指示手下乾的，我都不會放過他的。”羅耀說道。
“嗯，小慧這一次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不能就這樣算了，但是你也要注意，報復別擴大化了，否則對你未來不利。”餘傑鄭重提醒羅耀一聲。
“您放心，我不喜歡牽連無辜。”羅耀點了點頭。
“嗯，你這一點是我欣賞的，軍統的一些人，做事不計後果，心狠手辣，他們這是把自己以後的生路斷絕了，你不可能跟這些人學。”餘傑點了點頭。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