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
利威爾走進了辦公室:“你知道費迪南德·埃曼努爾·埃德拉林·馬科斯這個人嗎?”
馬科斯?
當然知道。
未來的菲律賓總統,大獨裁者。
孟紹原明明心知肚明,可卻敷衍着說道:“啊?好像是那個麥克阿瑟將軍親自任命的北呂宋八省行政官,馬科斯上校吧?”
“是的。”
利威爾點了點頭:“這個人之前是個律師,後來加入到了軍隊之中。他在戰爭中表現得還是很英勇的,只是後來被日軍俘虜,並且參加了臭名昭著的‘死亡行軍’,但幸運的是,他活了下來,並且成爲了抗日領袖。
據他自己說,他曾經單槍匹馬打敗了五十名日軍。”
“吹牛。”孟紹原不暇思索脫口而出。
利威爾笑了笑:“不管真假,但菲律賓人相信,菲律賓人也需要這樣的英雄。所以,他不斷的獲得各種勳章,達到了三十二枚之多,成爲了菲律賓歷史上授勳最多的人。”
孟紹原猛的醒悟:“難道他要來馬尼拉?”
“是的。”利威爾點了點頭:“根據可靠消息,他是爲了曼努埃爾·羅哈斯·阿庫納來的。”
啊,又是一個奇葩。
這個羅哈斯,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後,志願參軍,獲得中校軍銜。任麥克阿瑟將軍助理和麥克阿瑟將軍司令部和自治領政府奎鬆總統之間的聯絡官,後升爲准將。
1942年在棉蘭老島被日本軍隊捕獲送入集中營,初因不願與日本佔領當局合作,被判處死刑,後經信仰天主教的神保信彥中佐勸解,得以在何塞·帕西亞諾·勞雷爾的僞政府中任職,並替日本軍隊徵集大米等軍需物資。
馬尼拉光復後,羅哈斯被逮捕,並被關押至今。
不過,孟紹原很清楚,這傢伙因爲麥克阿瑟的緣故,不但沒事,得到釋放,一年後竟然還取得奧斯米納成了菲律賓的正式總統。
美國人後來在菲律賓的23個租借期爲99年的軍事基地,就是這位羅哈斯總統親自簽署命令租界給美國的。
菲律賓人對這些曾經當過菲奸的政客,似乎並不在意讓他們繼續領導菲律賓。
馬科斯?
嗯,明白了。
馬科斯本來就和羅哈斯相識,並且兩人關係還相當的不錯。
在羅哈斯當選爲總統後,馬科斯出任了他的秘書,從此後平步青雲。
他應該是知道了麥克阿瑟有意庇護羅哈斯,才特意趕到馬尼拉,來表示自己的忠心吧。
畢竟,對於一個目前還身陷囹吾中的人來說,能夠在最困難的時候得到別人的關心和效忠那是最讓他感動的。
問題是,這關自己屁事?
難道馬科斯還要來拜訪自己嗎?
“十年前,馬科斯曾經卷入了一場謀殺案中,並被指定是兇手。”
利威爾隨即語氣沉重的述說着。
1935年,馬科斯的父親馬里亞諾競選衆議員,對手是一個叫胡利奧·納淪達桑的原地方稅務官,他曾擔任過一屆衆議員。
有意思的是,那是他第一次參加衆議員競選,就以比馬里亞諾多56票的結果當選。
現在,他們又成了冤家,因爲,納倫達桑再一次擊敗了馬里亞諾。
馬里亞諾怒氣衝衝他說,納倫達桑利用他當稅務官的地位勒索到許多選票。
納倫達桑的支持者則借了一口棺材,把它綁在汽車裡的無篷座位上,讓一個人躺在裡面,標明是馬科斯,沿街遊蕩。
馬科斯看到了這一切,此時,他已經是菲律賓大學法學院的學生,同時他也參加菲律賓保安軍的訓練項目。他的主要興趣是在大學的手槍隊裡當一名神槍手,而且爲此耽誤了很多的時間。
選舉後的第三天,即1935年9月20日,下了一場熱帶大雨,街上寂無一人。在納倫達桑家,這位凱旋的候選人正和家人好友設宴祝捷,鬧得很晚。
10點鐘剛過幾分,他從桌旁站起來,穿過平臺,走到欄杆旁邊的洗臉池漱口刷牙。
這時雨已停住,但院內的香蕉樹還在滴水。透過平臺上的亮光,納倫達桑的輪廓清晰可見。
忽然,從光滑如蠟的樹葉叢中傳來一聲槍響,聲音很大,一顆子彈射進了納倫達桑的背部,穿過心臟和肺部。
氣喘吁吁地叫喊道:“耶穌啊,瑪麗亞和約瑟!我挨槍子了!”
接着就倒下了。幾分鐘後,他就一命鳴呼了。
3年之後,馬科斯在菲律賓大學的宿舍裡,被政府保安軍士兵逮捕。他被指控爲是殺害納倫達桑的兇手。
此時,他離畢業只有5個月,而且學習也非常優秀。
他請求菲律賓最高法院准許他交保出獄。
被獲許出獄後,他發現自己已經成了菲律賓的名人。
大學畢業時,他又拒絕了總統對他的赦免,再一次引起菲律賓各階層的注目。他在監獄裡進行了律師資格考試,竟把憲法倒背如流。
馬科斯就這樣走進了菲律賓的政治社會。
“關於納倫達桑的死,充滿了疑點,到底是不是馬科斯謀殺的,至今也是個謎。”利威爾繼續說道:“在他被指控爲是殺害納倫達桑的兇手之後,納倫達桑的支持者們羣情激奮,要求立刻判處他的死刑。
而在他被釋放出獄後,前後遭到了四次未遂謀殺,據傳都和納倫達桑的狂熱支持者有關。尤其是納倫達桑的兒子,謝赫丹·納倫達桑,這四次刺殺都有他的影子,但他憑藉着自己的勢力,始終都沒有被真正調查過。
後來,日軍佔領了菲律賓,刺殺才暫時宣告告一段落。只是,隨着馬科斯被任命爲北呂宋八省行政官後的次日,他便再一次遭到了刺殺。兇手當場被擊斃身亡,應該還是謝赫丹指使的。
這次,我們接到了密報,在馬科斯到達馬尼拉的時候,還會有針對他的刺殺,而且,將有大量槍手到來,由於馬科斯是麥克阿瑟將軍新任命的北呂宋八省行政官,又是菲律賓人眼中的英雄,因此必須確保他在馬尼拉的安全。”
“利威爾先生,這是菲律賓人的內部問題。”孟紹原嘆息了一聲說道:“如果真的懷疑是謝赫丹做的,那直接把他逮捕了不就行了?”
“你知道的,那不行。”利威爾也苦笑了一聲:“納倫達桑家族很有勢力,老納倫達桑死後三年,是政府軍直接出面逮捕的馬科斯,可以想象他們在當地的能量了。
現在,菲律賓各地還在激戰,我們需要這些地方勢力。因此,我們不干涉他們之間的爭鬥,但必須確保馬科斯不會在馬尼拉遭到刺殺。”
孟紹原忽然似笑非笑地說道:“利威爾先生,你說,馬科斯真的會爲了他的那位便宜老爹馬里亞諾而去刺殺納倫達桑嗎?”
一聽到便宜老爹,利威爾也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馬科斯的母親是何塞法。
據說,馬科斯的親生父親是一個叫費迪南德·蔡的華人。
人們無法說清這個姓蔡的年輕人是怎樣愛上了何塞法的,都說他們準備結婚,蔡的父母親反對。
他們是舊式人物,堅持要兒子遵從傳統,回到廈門討一個正式的福建籍老婆。
不巧,何塞法這時已經懷有孕身。因此,只好給她找一個合適的丈夫,把她先送往馬尼拉,以免她的情況傳出去給蔡家丟臉。
肯定是過了一場又哭又鬧後,何塞法出於無奈,才勉強同意嫁給了同班同學馬里亞諾。
當然,蔡家肯定作出了讓馬里亞諾滿意的安排。
何塞法給馬科斯取名叫費迪南德,一方面是爲了效法麥哲倫和西班牙國王,而最重要的是,蔡家那位少爺的名字恰巧也叫費迪南德。
蔡少爺溫文爾雅,當時在菲律賓大學法學院讀書,他後來服從家中的安排,從廈門帶回來一個正式的中國老婆,蔡靠着他強硬的社會關係,在大學畢業後便當上了法官。
何塞法對外則說蔡是馬科斯的教父。
當中的是是非非,真相究竟如何也只有天知道了。
“得了,查理斯。”利威爾收起了笑容:“你得好好考慮一下怎麼保護好馬科斯,我可不想一顆子彈打穿了他的身體。要知道,馬科斯可是現在菲律賓的政壇明星,抗日英雄。
再說,你是馬尼拉的最高防禦和安全長官,避免在馬尼拉出現命案,也是你的職責所在。”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其實,謝赫丹對馬科斯進行刺殺,除了私人恩怨外,還有其它政治因素在內。戰爭一旦結束,菲律賓的大選很快就會開始。謝赫丹和馬科斯,瞬間便會爲了政府參議員的位置而展開較量。如果馬科斯死了,謝赫丹也會少了一個最重要的政治對手。”
“好吧,好吧。”孟紹原開始頭疼起來:“我可以逮捕那些進入馬尼拉的槍手嗎?”
“不可以。”利威爾居然斷然拒絕:“在他們沒有進行實質性的刺殺前,不可以這麼做,否則,這會被謝赫丹認爲我們偏心。我們在阿帕裡和聖何塞,還需要納倫達桑家族的支持。
當然,你可以對那些槍手進行秘密監視,控制他們的行程。查理斯,我們都知道你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你能夠完成這次任務的。”
說着,他掏出了一張照片:“克拉漢·帕帕,外號‘毒蛇’,納倫達桑家族的人,據說老納倫達桑曾經救過他的命,因此對家族忠心耿耿。這個人詭計多端,心狠手辣,納倫達桑家族很多不方便直接出面的事都是由他搞定的。
在老納倫達桑被刺殺後,克拉漢就發誓一定要爲他的主子報仇,爲此甚至斬掉了左手小指,來表明自己的決心。”
“神經病。”孟紹原罵了一聲。
“你可不要小看這個人,查理斯。”利威爾鄭重其事地說道:“在他決定動身前往馬尼拉之前,特別通過謝赫丹給麥克阿瑟將軍打了電話,告訴麥克阿瑟將軍,克拉漢會去馬尼拉尋找他在戰爭中失去的親人消息。”
“哦,是嗎?”
孟紹原一下變得有興趣起來了。
這個克拉漢還真的有些不簡單。
誰都知道,克拉漢到馬尼拉就是爲了刺殺馬科斯的。
但他偏偏提前告知了麥克阿瑟。
那麼,他就是來馬尼拉尋找親人的,美國人不能對他採取任何行動。
這樣,他在馬尼拉就可以暢通無阻。
這不是陰謀,這是陽謀。
這傢伙很有一些頭腦。
“所以,你讓我怎麼辦呢?”孟紹原一攤雙手,一臉無辜的樣子:“明明知道兇手來了,明明知道兇手是誰,但我又不能抓捕他,我覺得你還是另請高明保護馬科斯吧。否則,這個政壇明星在我這裡出了事,我可承擔不起責任。”
“得了,查理斯,你會有辦法的。”利威爾卻對孟紹原充滿了信心:“一個小小的克拉漢,幾個槍手,不會是你的對手。啊,馬科斯會在馬尼拉帶上一個星期。”
“這麼久?”
這次,孟紹原是真的頭疼了:“利威爾,你知道,他在馬尼拉待的時間越久,就意味着越危險。七天?我必須抽調出充足的人手來保護他的安全。”
“還不止這些。”利威爾好像在那火上澆油:“馬科斯是一個有些隨心所欲的傢伙。之前,他被日軍俘虜,就是因爲不肯聽勸,堅持要帶人去襲擊日軍的指揮部,結果,反而被日軍抓了。
當然,爲了維護他的權威,對外的說法,是他在和日軍激戰的時候被俘的。所以,儘管他這次馬尼拉的行程已經提前通知了我們,但當中他會不會突發奇想,到某些不安全的地方去就不得而知了。”
“利威爾,我想退休了。”孟紹原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想在田納西買個莊園,然後帶着我的老婆孩子,種田養牛,平凡的過完我這一生。啊,我明天就辭職。”
利威爾“哈哈”大笑:“盡情的抱怨吧,查理斯。很快,馬科斯就要來了,那時候纔是你真正苦惱的時間。好好想想該怎麼保護這位明日之星吧。”
“怎麼保護?我想我應該好好的求求他千萬別來馬尼拉。”孟紹原苦着一張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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