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的聲音平靜如水，但他一開口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投以注視，就連氣焰很盛的曹東來師徒倆都下意識閉上了嘴巴。
沈秋將《秋景山水圖》重新攤開在衆人的視線範圍中，狹長的畫幅幾乎沾滿了酒店房間的辦公桌。
值得一說的是，之前所有人都是在會場座位上看到的這幅畫，並沒有近距離的查看這幅畫，現在進一步查看，這幅畫情況比他們先前看到的還要糟糕。
四邊的畫幅紙張暗黃表面出屑，另外因爲沒有塑封裝裱的緣故，這幅畫的老化程度也比較嚴重，站在畫幅的邊緣甚至能夠聞到一股淡淡發黴的味道。
“這幅畫的具體情況大家都知道了，清朝道光時期吳歷的作品，距離現在勉強一百年的歷史，吳歷這個人也算不上名家，早年間以模仿臨摹唐伯虎的畫作稍微積攢了些名氣，單獨論這幅畫的價值，或許還不如他臨摹唐伯虎的作品值錢，據我所知四年前廣州那邊的一副吳歷的臨摹畫作售價高達了四百多萬！”
“是啊！沈秋！再看看你這幅畫，畫卷的紙張都發黴，紙張表面都起屑了！這種成色的畫放在古玩街，別說四百萬了！就是四萬都不一定有人看得上！誰願意花錢買這種垃圾的成色！”康凱第一個發表意見。
倒是馮主任對此有不同的看法：“沒錯，這幅畫的品相確實有些不堪，但這對於我們古董研究者來說不算什麼，以我們現在的技術往前可以將它修復，並且重新裝裱起來，現在而言也許吳歷的作品不算出名，但再過幾十年我相信會有人欣賞吳歷的風格的！尤其這幅《秋景山水畫》融合了中外流派的畫風，簡直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呀！”
“在中國古代的畫家中，吳歷絕對是獨樹一幟的存在呀！”
沈秋獨自來到畫作的跟前說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一個細節，也就是愛華伯爵口中所說他家祖父的事蹟，當年他家祖父花了1300塊大洋，從一個朋友手中高價購得了這幅畫作，1300塊大洋如果換算到現在來說的話，差不多是現在800w的金額！”
康凱馬上就站出來反駁：“沈秋！這個不過是那外國佬爲了騙錢編出來的故事，這個你也信？要知道古玩這一行從來都不卻編故事的好手！他編故事不就是要糊弄你們花高價拍下這幅畫嗎？”
“康凱！”謝靜文一口喝止：“康凱你能不能別說話，讓沈秋把話說完！”
曹東來也示意徒弟不要說話，他倒是想看看沈秋能把這幅廉價的化作玩出什麼新花樣出來。
沈秋指着那幅畫繼續說道：“各位，如果當年道哥斯的朋友沒有欺騙他，而是拿了一件對等價值的好東西給他了呢？如果這幅畫真的價值1300塊大洋呢？”
“這個……這個可能性幾乎不大……”
馮主任冥思了一會搖頭說道：“道光年間的畫家我基本上都有所瞭解，吳歷在當時的畫家當中無疑是最墊底的存在，他就是因爲佔了臨摹模仿的因素，所以一直都被同行瞧不起，更別說累積到什麼名氣，沒人會傻的出1300塊買吳歷的畫，單看這幅畫的簡易裝裱就沒人看得上眼，除非道哥斯這種對中國歷史書畫一無所知的外國人，”
沈秋淡然點頭，露出招牌式的微笑,他囑咐了謝靜文兩句，就看到謝靜文轉身從抽屜裡找出來一把剪刀。
沈秋接過剪刀說道：“馮主任？說到裝裱你不覺得這幅畫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還有這幅畫山峰的內容，你確定沒問題嗎？”
“沈師傅？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說你覺得這畫是個贗品？”連同馮主任在內都有些看不懂沈秋了，如果說這幅畫真的有問題，沈秋爲什麼還要出400w來購買。
沈秋先是指着畫幅的裝裱處說道：“馮主任，你也說了這幅畫是簡易裝裱，可是你再看它邊沿的部分，有沒有看出它是有凹凸不平的部位？再看這幅畫的實質內容，你有沒有中間這部分的山水內容有嚴重的重疊重影的跡象？”
被沈秋這麼一提醒，馮主任湊上來仔細觀察了一遍：“對啊！沈師傅！被你這麼一說確實有問題啊！難道說吳歷的化作也有人模仿臨摹？這也不現實啊！這在當時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呀！吃力不討好呀！”
“沈秋你到底要說什麼就直說吧！”曹東來不耐煩的催促道：“不用搞得這麼神神秘秘，如果這幅畫是假的，那就更加不值400w了，在我看來甚至會更加的丟人！”
“馮主任？如果我要說這幅畫是裱二層呢？”
裱二層？
在場的幾個人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唯有馮主任和曹東來瞬間領悟，什麼是裱二層，說的就是這幅畫被裱了兩層，外面是簡易裱封，裡面又是一層裱封。
這是在戰亂時代的一種特殊的保存方式，有人用裱二層的方式裱封兩幅畫，從外表上看是一副不值錢的畫，其實裡面裱封的纔是重中之重。
“不可能！這絕不是裱二層！沈秋你憑什麼這麼說！”
曹東來有些激動了，極力否認這種可能性，因爲他從事古玩鑑定這一行，只是道聽途說了裱二層的這種法子，還從來沒有見過真的，在他看來這就是人們虛構出來的一種方式。
現實社會中壓根就不存在的！
“沈師傅……你……你就憑這些就認定這幅畫是裱二層？這是不是有些片面了？”馮主任也覺得不可思議，半信半疑的問了一句。
沈秋舉起手中的剪刀：“是不是裱二層，我剪開它你們就清楚了！”
沈秋拿起剪刀，手起刀落，動作麻利的剪開了外圍的一圈裱封，噗嗤一聲撕開了外表的一層畫紙，另外一幅古色古香的畫作呈現在所有人的視線範圍中。
一幅跟《秋景山水圖》差不多篇幅的畫作奇蹟般的出現在衆人眼前。
兩座巍峨巨山、一條清澈小溪橫穿而過，灌木、野草、成排羅列，簡單的筆觸勾勒出一幅宏達壯闊的風景，畫作的裱封紮實而厚重，畫作的落款處簡單明瞭的書寫着“苦瓜和尚”的字號。
馮主任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苦瓜和尚？石濤！這是石濤的作品！清代初期的四大和尚之首，苦瓜和尚的作品！《溪流穿山》！”
“哎呀！這真的是石濤的作品呀！”馮主任整個人完全處於亢奮的狀態中：“你們看你們看！石濤的筆觸犀利有勁，下筆厚重收筆自如，在清朝時期就是大名鼎鼎！被譽爲清朝四大僧之首，他的作品有着濃濃的個人風格！尋常人根本就沒本事臨摹！走眼了走眼了！這次真的是走眼了啊！”
“原來當年道哥斯並沒有受騙，這幅畫在當時的確非常的出名，也絕對值1300塊大洋，沒想到當年的道哥斯沒看出來，時隔一百多年被我們的沈師傅看出來了！哎呀沈師傅呀！今天你真的是給我上了一課啊！差點就把它當做吳歷的作品了！”
神畫一現身，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燃爆，以馮教授爲首的幾個專家已經徹底融入《溪流穿山》的鑑賞之中，曹東來和康凱這是目瞪口呆，一時間語塞。
他們即便沒有馮主任這麼懂行，但也聽說過苦瓜和尚的名號，這種清代名家的作品，在古玩市場上那都是千萬級別的起步價。
所以沈秋的這次賭一把，絕對是賭贏了！400w的價格絕對是撿到漏了！